没错,现代社会因为有工业化的原因,一个那么大的纸袋顶多几毛,放到江南国,就是可以勉强买两斤糙米的陈米了。
五文钱,一条街左右两边交错着放,这也要至少十个。
这就是五十文。
四条大街,靠近渎河的长街,垃圾桶放在渎河边上就行,对面是铺面,放人家门口不太好,毕竟是有味道的,这样就算三条街。
那就是一百五十文。
再加上一些其余巷口之类的地方要放一个,这差不多得两百文。
一天两百文,一个月不得六千文,六两银子?
这价格还是太高。
这让他有点犹豫了。
但很快,季大鸟的话便点醒了他。
“许师傅,这个袋子也不用像您说的这样天天换,便是主街上,除了最热闹的那片区域外,其余地方也不可能天天满啊。若是天天满,说明人多。人多的话,到时候这费用可以加一加,对吧?”
啪。
许平阳点头道:“说得好,就先这么办。”
常言道,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途径,这话真的很对。
许平阳这些天,整天和季大鸟跑东跑西,已经把坊内各地转了个遍,他自认为对坊内情况很了解,所以在采购藤框时才会直接报数。
然后根据藤框数,采买桑皮油纸,对大街进行布置。
结果,还是多了,不是多一只两只,而是多很多。
原本采买了五十五个,还怕不够,光四条大街便占去了三十个。
可结果买回来用钉子固定地面的第一天,便发觉多了。
原来,那些巷口处,其实根本不用怎么放置。
一般都是人或狗在附近解决生理需求,或者巷子里堆杂物,也没谁在那扔垃圾,周围也都是居民,居民家的垃圾会自行处理。
比方说扔到茅房去,喂牲口。
好多人家用的也不是茅房,都是马桶。
所以巷子这儿不需要放。
店家那里也不需要放,一般产生垃圾多的就是酒楼客栈这些有餐饮的地方,这些地方的垃圾都是厨余垃圾,直接倒进泔水桶,自会有人来收,或者有些店家就是自己盖了猪圈什么的养猪的,自己能处理干净。
所以剩下的,也就是吐痰、拉屎撒尿、烂菜叶、灰尘之类的。
吐痰和拉屎撒尿,已经被治了,也就牲口粪便管不住。
灰尘之类的没法治,要么洗地,要么下雨。
按理说应该洗地的,但现在只有纠察太保,没有净街太保,扫大街这样清理卫生之类的事,暂时搞不了。
剩下最需要垃圾桶的地方,便是平日里小贩摆摊的地方。
这些地方,目前已被许平阳规划好集中了起来。
每天这些人来了走,总会丢下大量垃圾,这儿垃圾桶只有两个,一场早市或者午市,不到半天就堆满了。
于是许平阳又从别处挪来垃圾桶放这里。
这儿放六个垃圾桶,完全够用。
其余地方,别说一天两天,甚至十天看一次也无妨。
可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观渎坊内火速施加了垃圾桶后进行了调整,只一下子,就让小摊小贩们高兴不已,也让整个观渎坊坊民高兴起来,云老头先前说的人会减少的事并没有发生,不光没发生,反而大量增多。
因为观渎坊弄得干净了,收拾勤快了,大家宁愿来这里。
来的人多了,别地方人少了,小摊小贩为了赚钱,自然更愿意来这里。
来这里,就得守着这里的规矩,比如说得按照指定位置摆,别占道挤压什么的,甚至许平阳直接让季大鸟用生石灰来画线。
如此一来,便是规规整整,有纠察太保看着,也不会出错。
但最让人钦佩的,还是在外人看来,许平阳的“神之一手”。
那就是他让人把摆摊地方,尽量放在渡口附近,但是又不能堵住渡口,同时让季大鸟在渡口附近修筑类似楼梯栏杆般的扶手,扶手的抓柄要伸出岸滩。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修筑改动,几乎所有客船,都宁愿在观渎坊这里上岸。
因为客人上岸时,往往船家得想法子贴靠,不然船只在水面,客人一蹬,船只就往后,往往客人一脚在岸上一脚还在船上。
虽说熟练的船家会用竹篙撑着,熟练的客人也会速度快些。
可若是船只小,发生落水意外非常常见。
然而有了这个扶手,船只刚靠岸,客人拉着扶手就自己能上来了。
就因为这么一点方便,再加上这里热闹繁华,客人们也更愿意在这里下来,走走停停看看,很多船家见此,也更愿意船只停靠在这等客。
“许师傅,奇男子也——”
大量的人来,让观渎坊这里生意好做不少。
虽然暗地里骂的也有,可十个里面有八九个都是夸的。
许平阳撑伞遮脸,巡街走过时,还是容易被眼尖认伞或看背影的人,一眼给认出,纷纷打招呼,那场面甭提有多热闹。
这种发自人内心的真诚与感激,让许平阳高兴……
让他灵台内的明王法身身后一线黄金功德轮肉眼可见变得粗厚……
同时也让他惆怅起来。
他看着不少人把嫌麻烦的垃圾丢入快满的垃圾筐,也看到一些人从垃圾筐里掏着,把一堆烂菜叶子拿走,不禁惆怅。
“许师傅。”季大鸟走过来,和他并肩站着看了几眼道:“两大桶满了,要不,找人聊聊,直接把这些给人家?”
“有些能给,有些不能给……”
仿佛是为验证许平阳说的,那翻菜叶的人,翻着翻着抓到了一泡屎,恶心地跑到河边搓洗起来,这可把周围人给恶心坏了。
他举着手一路跑,那味道就跟旗帜似的一路飘。
也把不少行人给弄得干呕。
“让纠察过来,不许翻垃圾了,要统一处理。”
“唉……怎么处理?”
“先去看看。”
季大鸟应了一声,带着许平阳来到观渎坊角落里一处小屋。
这是季大鸟家里不用的仓库,已经被收拾起来了。
里面放着两个大浴桶般的木桶,里面堆满了垃圾。
房子一开,便是一股味道。
这里面的东西太杂,菜叶树叶各种根茎,河滩边上的杂草——许平阳说是会滋生蚊虫所以全都铲干净了……然后是人畜粪便,还有清理沟渠的淤泥沥青,一些稻草乱柴,破布烂麻,碎石瓦砾砖土等。
这儿是镇子,不是周围耕种为主的村子,处理这些很难。
有些人家里种点菜蔬养几只鸡,这是可以的,要点烂菜叶无可厚非。
可不代表人家要屎。
那些夜香郎基本只在子时过后的时间进行掏粪。
他们是要粪的,但不要砖石碎瓦这些。
虽然放到现代社会都不是难处理的东西,可放到这里,却是个难题。
想了一阵后,许平阳道:“账上还剩多少钱。”
“没用多少,还有二十两左右。”
“我要一块地,买地就直接挂在观渎坊集体账上。”
“观渎坊名义买地?”
“不行吗?”
“没说不行,但好像没这先例,都是个人买地……”
“行就成,回头你去找顾镇长,让他把这地划给观渎坊,就说是观渎坊的土地,不是某个人的。这块土地我要拿来堆肥。”
“把这些……都给堆肥?”
“不,事情还得再次改一改。回头你去重新统计摊位和编排,把和吃的有关的,都排在一起,其余的放在一起。然后,吃的那里的垃圾桶,不准把收拾好的粪便放进去,放到别的里面就行了。”
这件事上,许平阳和季大鸟都预估错了。
本以为买地这事儿难,没想到并不难。
镇长顾棠溪便可亲手操办此事,都不用去县里。
因为只是将土地划拨给“集体”的,这年头的集体,一般都是挂名在某个家族内的宗族集体土地,有类似这样的流程。
眼下只是把宗族改为观渎坊,且由观渎坊集体委托人坊正代为管理。
这么一来,事情就成了。
可难的是什么?
是这土地不能在镇子内。
镇子边角有些人家院子里是有土地,也就十几个平尺,穷人家拿来种菜养鸡,有钱人拿来栽种花卉都无妨。
可你要大片用来耕种那是不可能的。
镇子不是农业区,是工为首的商业区,农业只是添头。
镇子外的大片土地,那么多村子村庄,这才是农业区。
镇子内的很多铺面,都是前面是店面,后面是作坊。
或者人家家里自己就是置办了作坊的,这也可以。
许平阳要拿土地来沤肥,这种事在镇子里是不允许的。
夜香郎都是拿着大粪到镇子外面去沤的,那味道何其大。
顾棠溪就把镇外边上的一块下风口荒地给了观渎坊,让人跑马圈地,那块荒地很大,足足有一个小村子上百户人居住那么大,只收观渎坊一两银子。
但一两都算多了。
那块土地扔在那里这么多年,没人管,草长得稀疏,树也长不了。
这种土地对于鱼米之乡的江南来说,就是废地。
人工开垦的话,土质还尤为紧密坚硬,是十分贫瘠的黄泥地。
出镇子往西南走个百丈左右,便到了。
除了没有路外,也算很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