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缕微光透过窗棂，轻轻洒在许清嘉的发梢。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迅速起身洗漱。
收拾好简单的行囊，就往谢允春那里去了。
谢允春昨天夜里就把厢房给收拾出来了，被褥都是刚晒过的，带着阳光的暖意和淡淡的皂角香。
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梨花木书桌，上面放着一方端砚和几支狼毫笔，旁边还立着一个半旧的书架，整齐地码着几本医书和菜谱。
许清嘉放下行囊，伸手摸了摸铺得平整的锦被，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归属感，仿佛这里本就是她的家一般。
谢允春站在门口，晨光洒在他有些佝偻的背上，“阿念，这间厢房师公给你留着，往后你若是再来这边，这里便是你的家了。”
许清嘉鼻尖一酸，眼眶微微发热：“师公……谢谢您”
她转过身，不敢让师公看到自己泛红的眼眶，快步走到书架前，指尖轻轻拂过那些泛黄的书页，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师公，您这里的书可真不少，我以后得空了，定要好好向您请教。”
谢允春看着她故作镇定的模样，眼底泛起一丝暖意，缓步走到桌边拿起那本翻到一半的菜谱：“这些医书你若有兴趣也能看，毕竟药食本就同源，懂些药理对调理饮食大有裨益。”
“那师公，有没有什么药膳能够补气血又能够有助伤口愈合的？”许清嘉想到裴砚卿的伤。
谢允春闻言眉头皱起：“怎么，你受伤了？”
许清嘉连忙摆手：“不是我，是……是裴砚卿，他前几日不小心受了些伤，虽已无大碍，但我想着寻些法子能让他恢复得快些。”
谢允春闻言，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捻着胡须沉吟片刻：“补气血又助愈合的方子倒是不少，不过要说平和又不滋腻的，黄芪鸽子汤最是合适。鸽子肉性温味甘，能补肝肾、益气血，再配上黄芪补气升阳，当归养血活血，山药健脾益气，慢火炖上两个时辰，汤鲜肉嫩，既养身子又不会给脾胃添负担。”
许清嘉点了点头，将师公说的这几味药材和做法仔细记下，生怕遗漏了什么细节。
她一边记，一边在心里盘算着，等会儿就去市集采买新鲜的鸽子和药材，傍晚裴砚卿过来时正好能让他喝上一碗热汤。
谢允春看着许清嘉欲言又止，想说些什么又不知该不该问。
许清嘉见状便问道：“师公，您怎么了？”
谢允春放下手中的菜谱，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似是在斟酌词句，半晌才缓缓开口：“阿念，师公我虽说年纪大了，不怎么关注朝堂上的事情，那日阿砚同我说起他的姓名我也不甚在意，只是你们二人现在也算是心意相通，有些话师公还是想问清楚，也好对得起你父亲的在天之灵。”
许清嘉微微一顿，抬眸看向谢允春，见他神色凝重，心中隐约猜到师公想问什么。她放下纸笔，轻声道：“师公您想问什么，尽管问便是，我知无不言。”
谢允春叹了口气，声音带着几分沉郁：“原本我只以为是同名同姓，但阿砚那孩子的气度不凡，所以他可是燕京城中的那位？”
许清嘉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师公口中的“燕京城中的那位”，她自然明白指的是谁。
裴砚卿的身份她早已知晓，只是从未与师公挑明。
此刻师公这般问起，她心中虽有准备，却仍免不了生出几分忐忑，轻声应道：“他是。”
谢允春的目光沉了沉，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茶水的苦涩似乎让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但又想到自己昨日的劝解，心中又有些踌躇，最后只化作了一声叹息。
“罢了，既然你们心意相通，那师公也只能尊重你的选择，只是阿砚身份特殊，身处高位，往后你们要走的路怕是不会平坦。”
他说着，抬手轻轻拍了拍许清嘉的肩膀，掌心的温度带着长辈的关切与担忧，“不过你既已决定，师公只希望你能够圆满顺遂。他若敢欺负你，我这把老骨头拼了命也要为你讨回公道。”
许清嘉听着谢允春这番话，心中百感交集。
她望着谢允春鬓边的白发，喉头微微哽咽，过了片刻才低声道：“师公放心，他若是待我不好，我自己也会弃了他。只是如今他待我之心，我能真切感受到，师公您就放宽心吧。”
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再说，我也并非是那等任人欺辱的性子，往后若真有什么事，定不会瞒着师公。”
谢允春看着她眼中的坚定，心中那份沉甸甸的担忧似乎轻了些，他抬手捋了捋胡须，目光转向窗外那株老树，枝叶在晨光中轻轻摇晃，“你能这般想，师公便放心了。”
……
怀安府衙，地牢里是一片潮湿阴冷的气息，角落里堆着些干草，上面落满了灰尘，几只老鼠窸窸窣窣地从草堆里窜过。
裴砚卿坐在太师椅上，目光冷冽地扫过地上跪着的一众囚徒，那目光如淬了冰的利刃，仿佛要将他们从里到外都剖开来看个通透。
他的身边拘谨地站着两人——洛州知府庄仕年跟怀安县令许永怀。
从昨夜到现在，这位二位大人的后背就没干过，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
许永怀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只敢低着头用袖子反复擦拭额角的冷汗，连呼吸都刻意放轻，生怕自己细微的动作惹得这位贵人不快。
庄仕年连带着声音都在发颤：“裴……裴大人，这些私盐贩子在怀安地界盘踞多年，不仅勾结当地官吏，更是私设盐场、囤积居奇，将官盐价格哄抬数倍，致使百姓苦不堪言。
下官上任之初便察觉此事蹊跷，暗中派人追查，奈何这些人身手狠辣且行事诡秘，几次追查都无功而返，甚至折损了几名衙役。
此次若非大人及时出手，恐怕下官至今仍被蒙在鼓里，任由他们这般祸害百姓。”
裴砚卿的目光并未看向庄仕年，他的视线落在最前面那个被铁链锁着的壮汉身上。
那壮汉脸上一道狰狞的刀疤从眼角延伸到下颌，此刻却低垂着头，浑身抖得像筛糠，先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
“庄大人，”裴砚卿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些人背后的主使是谁，他们的盐从何而来，又销往何处，你可有问出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