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锦拥疴意万重,昔怀今怅梦魂逢。
殊方燧燹潜思起,欲护颓梁待好风。
前世虽也曾踏入暗劲之境。又如何能与这具自幼被灵药滋养的筋骨相比。
想来如善加引导,十数岁便能触及明劲巅峰,远超前世二十六七岁才达到的境界。
前世族谱中记载,琅琊王氏先祖便有在武道上造诣非凡者,甚至有人踏入传说中的“宗师之境”。
此刻体内奔涌的力量与两世记忆交织,让他对那个玄之又玄的境界生出前所未有的渴望。
若能将前世所学与现世筋骨相融,或许真能在这风云变幻的世道,踏出一条独属于自己的武道之路。
他努力回想着这两世的记忆,方才与母亲和素瑶闲谈时,从她们的言语间得知如今正是乾隆五十三年,公元1788年。
前世历史所载,福康安仅有一子二女,然天道变化,自己竟横空入世,乱了往昔命数。更让他羞惭的是,原本健健康康的德麟,因护佑自己遭逢变故,从此困于轮椅,终身不良于行。
念及此处他心中一沉。随着乾隆驾崩,嘉庆帝尽揽朝中大权,富察氏一族便迎来了清洗。
先是翻出德麟在护送父亲灵柩回京,收取丧礼,因受贿被削去世袭郡王爵位;四叔福长安更是被冠上附和珅的罪名,险些性命不保。
前世身为物理学天才,他凭借着对物理知识的敏锐探知与苦练多年的武艺,在前世里闯出一番天地。
现今转世成福康安之子,难道就目视着富察氏在嘉庆帝的打压下走向衰败?武夫心中自有利刃,遇不平时,当奋力而决。
无论前路如何艰难,定要凭借前世所学与这一世的身份,改变富察氏命运,护住这一世的亲人。
王拓眉头深锁,他深知仅凭一腔热血难改大局,要改变富察氏的命运,必须从最根基处入手。而父亲身边的谋士,便是撬动这盘大棋的关键支点。
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落到刘林昭身上。这位跟随父亲多年的幕僚,深得父亲信任器重。曾于府中言,‘若我不在府中,诸般大事皆可听其所谋。’虽其满腹经纶,却终究困于时代的闭塞。
眼下大清朝以天朝上国自居,纵使西方火器初现锋芒,从整体军备和国力来看,清廷凭借着万里疆土与百万铁骑仍然占据上风。
千年来“华夏中心”的观念根深蒂固,“四方来朝”的威仪早已刻入士大夫的骨髓,又岂是现今的洋枪洋炮所能撼动?
中华文明绵延数千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口号响彻朝堂遍及民间。这般根深蒂固,前世历史中也是经过几次于洋夷的惨痛教训后才奋起觉醒的。
可王拓比谁都清楚,此刻正值乾隆五十三年,英国的第一次工业革命已默默发展二十余载,蒸汽机代表的先进生产力正撕开旧时代的帷幕。
前世的学习物理时,那些文字如历历在目瞬间涌上心头。自工业革命后,曾经引领世界文明与科技千年的华夏,从此时开始逐渐落后于西方,继而坠入百年屈辱的深渊。
“原来如此……”他喃喃自语,额角青筋突突跳动。右手无力下捶,打在雕花檀木床边硌得生疼,却比不上胸腔里热血的翻涌。
天道让他带着现代知识重生在这个关键节点,天若不取,反受其咎。
工业革命的必须在华夏的土地上生根。这闭关锁国的枷锁,必须要根除打破。这不仅能挽救富察氏,更能改写整个民族的命运。
那些野心勃勃的西方豪杰,虽尚未崛起,却在默默静候着。只待时机成熟便会奔向马可波罗书中的黄金之国。若要改变这一切,仅凭自己是完全不够的。
他需要的,是在这看似鼎盛的王朝中,埋下一颗颗质疑与变革的种子。
但如何让自视甚高的清廷君臣,放下盲目的自信正视西洋的崛起?如何才能让父亲与谋士,意识到危机已在眼前?这些问题如同乱麻般掺杂,让他陷入思索之中。
“我绝不能让百年耻辱重现!”他攥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阳光洒进屋内如星火般照亮前途,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他不仅是为家人而战,更为华夏文明的前途而战。等刘林昭到来之时,他要做的不仅是影响父亲,更是要在这个千年之大变局中,为华夏万民开辟一条全新的道路。
想到此处,吩咐碧蕊安排下人去寻刘林昭先生,来房中一绪。
碧蕊领命而去,王拓又陷入沉思之中。
正当他思索间,忽闻檐下铜铃轻响,一袭月白长衫的刘林昭已踏入内室。
此人眸光深邃,颔下三缕墨髯,腰悬君子玉。举手投足间自有风骨。
王拓强撑着坐直身子,示意丫鬟退下,目光灼灼看向来人:“刘先生此次随阿玛征战,想必对台湾局势看得透彻,还望不吝赐教。”
刘林昭微微拱手,展开随身的南洋舆图,指在台湾岛彰化一带:“说来可笑,林爽文部不过乌合之众,竟仗着红毛夷人的火绳枪以抗天兵。那些火器看似精巧,实则与我大清火枪并无二致,皆不能见雨水。”他从袖中摸出半截锈迹斑斑的枪管,
“此物正是从叛贼尸首旁拾得,也就是做工精美一些。”
王拓凑近细看那截枪管。前世历史课上的记忆翻涌。
乾隆年间,英吉利东印度公司在东南亚站稳脚跟,法兰西的商船也频繁出现在安南周边。“这些火器,先生可是已知其来路?”
“回二公子,”刘林昭将舆图上的吕宋岛圈出,“鹿耳门的渔民看见过三桅红帆商船夜里停泊。正是法兰西东印度公司的商船。”
“另有荷兰人乔装成蔗糖商人,以安平港为据点,暗中输送硝石硫磺。不过是微末鼠辈,妄图与反贼沆瀣一气乱我大清疆土。”
“父亲又是如何破局?”王拓追问。
刘林昭神色间冷傲:“爵爷向来善用火器,深知火器如无补给,不值一提。算当即令水师封锁海岸线,断其交通,又从福建调运二十四门神威大将军炮,在八卦山列阵。待其弹药耗尽,我军的炮火已将诸罗城西北角轰塌。”
他抚须轻笑,“红毛火器虽新,终究是旁门左道,哪比得上我大清火器营的正统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