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南洋海边,晨光把海面染成了暖金色。
海风带着咸湿的清爽,卷着椰树叶的沙沙声,倒是难得的惬意。
谢无虞赤着脚踩在细软的沙滩上,裤腿卷到膝盖,露出白皙匀称的小腿,偶尔有海浪漫上来,打湿皮肤,带来一阵微凉。
厉渊跟在他身侧半步远,手里拎着个野餐篮,另一只手自然地护在谢无虞身侧,提防着脚下可能硌脚的碎石。
阿青背着个双肩包跟在后面,手里还拿着相机,时不时抓拍两张海边风景,眼神却时刻留意着前面两人的动静,不敢有半分松懈。
“阿九那小子,这会儿估计乐疯了。”阿青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谢无虞闻言轻笑一声,指尖捻起一粒贝壳抛向海面:“让他去。知知性子好,难得阿九上心”
三人正沿着海岸线缓步走着,远处的海平线上突然出现了一点亮光,伴随着引擎的轰鸣声,打破了这片宁静。
谢无虞眯起眼,抬手挡在眉骨前。
那不是什么渔船,而是一艘足有三层楼高的豪华游艇。
通体雪白的船身在晨光下泛着珠光宝气,甲板上亮着刺眼的彩灯,隐约还飘来喧闹的音乐声,与这片静谧的海边格格不入。
“哪来的不长眼的东西。”阿青皱起眉,下意识摸向腰间的武器。
厉渊瞬间侧身,宽阔的脊背严丝合缝地挡在谢无虞身前,周身的柔和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冷冽的戒备。
游艇很快在不远处的浅滩外停下,放下一艘冲锋舟,马达声突突突地逼近,搅碎了海浪的节奏。
随着距离拉近,船头那个骚包的人影也清晰起来。
秦骁穿着一身亮银色的西装,像个行走的迪斯科球,手里还煞有介事地拿着个大喇叭。
“哎呀,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喇叭里的声音经过电流处理,带着一股子失真的轻佻,“无虞,这么巧,你也来海边度假?”
谢无虞胃里翻涌了一下。
这人不仅审美依然烂得像坨屎,嘴也还是那么臭。
冲锋舟冲上沙滩,激起一片浑浊的泡沫。
秦骁跳下船,皮鞋踩在湿软的沙地上,嫌弃地皱了皱眉,随即又挂上了那副看好戏的笑脸。
他没急着过来,而是转身,像个故作绅士的小丑一样,把手递给了船上的另一个人。
“小心点,别弄脏了你的白衬衫。”
一只细白的手搭在秦骁掌心。
紧接着,一个穿着纯白衬衫、头发精心打理过、甚至连鬓角都修剪得一丝不苟的少年走了下来。
那一瞬间,谢无虞听到了厉渊喉咙里发出的一声极低的磨牙声。
少年抬起头,那张脸暴露在晨光下——眉眼清冷,鼻梁高挺,嘴唇薄而红。
如果不看那个稍微有些不自然的下巴弧度,这张脸几乎就是十八岁时谢无虞的翻版。
但这只是个拙劣的仿品。
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对着世界名画画了一幅高仿,形似了七分,神韵却全毁在了那种刻意讨好的眼神里。
谢无虞冷眼看着,心里那股难得的惬意瞬间被搅得一干二净。
秦骁揽着少年的肩膀,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介绍一下,这是咱们谢家流落在外的‘沧海遗珠’,谢影。我可是费了好大劲才帮你找回来的亲弟弟,特意带他来认祖归宗。”
“哥……”谢影怯生生地喊了一句。
他缩了缩脖子,似乎是被厉渊身上的冷冽气息吓到了,往秦骁身后躲了半步。
却又恰到好处地露出一双红通通的眼睛,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我是小影。”
厉渊没说话。
他只是死死盯着那张脸,瞳孔剧烈收缩成针尖大小。
那不是怀旧,也不是惊艳,而是一种领地被不知名生物入侵后的暴怒。
就像是看着一坨垃圾被强行供上了神坛。
谢无虞抬手,在厉渊紧绷得像块石头的后背上拍了两下,手感硬邦邦的,全是蓄势待发的肌肉。
“别紧张。”谢无虞漫不经心地从厉渊身后走出来。
他身上穿着简单的休闲装,裤腿还卷着,赤着脚,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可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傲慢和矜贵,瞬间就把对面那个一身精心打扮的高仿货秒成了地摊货。
“秦骁。”谢无虞扯了扯嘴角,视线像刀片一样刮过谢影那张脸。
“你是脑子被海水的盐给腌入味了?弄个整容脸来我面前晃悠,是觉得我度假没乐子,想让我吐出来给你助助兴?”
谢影的脸色瞬间白了,手指紧紧攥着衣角,眼泪要在眼眶里打转。
秦骁脸上的笑僵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欠揍的模样:“真还是假,重要吗?”
他松开谢影,意有所指地看向厉渊:“重要的是渊少怎么看,厉渊,你跟着他这么多年,当牛做马的,图的不就是这张脸吗?”
秦骁往前走了一步,压低声音,语气里充满了恶意的诱导
“看看这个,年轻,听话,软得像水一样。关键是——他不会把你当狗使唤,他会跪下来伺候你。怎么样?比起伺候一个永远喂不熟的祖宗,换个口味试试?”
厉渊像是没听见一样,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眼神冷得能结冰,手中悄然握紧的拳头,指节泛白。
空气凝固得有些窒息。
谢影似乎是想表现一下自己的乖巧,又或者是秦骁在背后推了他一把。
他壮着胆子往前挪了两步,那种属于都市的高级香水味混合着海风扑面而来,甜腻得让人发指。
“哥……你别生气,我只是想……”谢影伸出手,那只保养得极好的手颤巍巍地探向谢无虞的手臂,指尖似乎想要触碰那片布料,以示亲近。
谢无虞没躲,只是眼神冷得像是在看死物。
就在他指尖即将碰到布料的前一秒,一道黑影骤然撕裂了空气。
砰的一声闷响,那是人体肋骨和沙滩碎石硬碰硬的动静,听着都让人牙酸。
谢影连惨叫都没来得及憋圆,整个人在空中划出一道狼狈的抛物线,重重砸进了离海岸线三米远的碎石堆里。
那件精心熨烫、连褶皱都透着设计感的白衬衫,瞬间被粗粝的砂石磨成了抹布,背后渗出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全场死寂。只有海浪还在拍打着礁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