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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夏夏剑尖还滴着血。西北峡谷风卷起腥气扑进营门,她盔甲缝隙塞满沙砾。

三百死士只剩十七人踉跄跟在马后,每个人身上至少三处伤口绽开。

“将军!”副将拖断腿爬过来,“斥候报……东南大捷,世子爷歼敌五万!”

她绷紧下颌点头,指节却捏碎剑柄缠皮。

太顺利了。

洛景修佯攻东南诱敌主力,她伏击西北截断粮道。两线战报完美契合,像排演过千百遍戏码。可狄军溃败速度太快,主力调转太急,连主帅首级都斩得过于轻易。

“打扫战场。”她嗓音嘶哑,“清点伤亡,就地掩埋。”

话音未落,营外突然炸开马蹄轰鸣。

不是凯旋鼓乐,是铁甲碰撞急行军。黑压压骑兵潮水般涌进营地,旌旗刺破硝烟露出皇宫禁卫纹样。为首太监勒马溅起泥浆,尖嗓子撕破黄昏——

“奉陛下密旨!逆贼洛景修勾结北狄,其妻钟氏同谋叛国!即刻锁拿!”

钟夏夏剑锋横转。

十七死士瞬间结成战阵,残破盾牌抵住营门。她盯着太监手中那卷黄帛,圣旨边缘金线在夕照里泛着冷光。

“证据?”她吐出两个字。

太监扬手抛出颗头颅。

头颅滚过泥地停在她马前,须发染血面目狰狞——是狄军副帅,半个时辰前刚被她斩于马下。可此刻头颅眉心钉着枚金镖,镖尾刻着靖国世子府徽记。

“逆贼洛景修与狄军副帅密会时被擒,当场格杀此獠。”太监冷笑,“世子妃,您麾下这三百‘死士’,实为北狄精锐吧?伪装战损混入大靖军营,好手段!”

营外骑兵张弓搭箭,箭镞寒光汇成星河。

钟夏夏忽然低笑出声。

笑声从喉咙深处碾出来,混着血腥气喷在黄昏风里。她踢开那颗头颅,剑尖指向太监心口:“陛下要杀我,何必绕这么大圈子?”

“不是杀您。”太监翻开圣旨第二卷,“是请您回京……做证。”

黄帛展开露出朱砂字迹——

“钟氏虽为狄女,然阵前斩将有功。若愿指证洛景修通敌,可赦其罪,赐宅京中安度余生。”

夕阳彻底沉入山峦,阴影吞没营地。

钟夏夏盯着那行字,指腹摩挲剑柄血痂。她想起洛景修临别那个吻,他扣住她后颈时指尖发颤。想起他塞进她掌心骨哨,哨身刻着极小一行字:吹响它,我必归。

也想起西北战事初起那夜,他撕碎和离书说:这辈子别想。

“我要见洛景修。”她听见自己声音平静得可怕。

太监摇头:“逆贼拒捕,已被押入天牢。陛下开恩,允您二人狱中一见——毕竟夫妻一场。”

营火噼啪炸响,火星溅上她盔甲。

钟夏夏缓缓收剑入鞘。金属摩擦声刺耳,十七死士同时握紧刀柄。她抬手制止他们,解下染血披风扔进火堆。

布料燃起幽蓝火焰,吞噬狄军主帅血污。

“好。”她跨出营门,“我跟你们走。”

副将嘶吼:“将军不可——”

钟夏夏回身看他一眼。那一眼像淬火刀锋,劈开副将未尽嘶喊钉进黄土。她摘盔掷地,长发散落肩头缠住脖颈伤痕。

“传令全军。”她字字咬碎,“我若三日内未归,你们便散入西北三十六州——隐姓埋名,永不为兵。”

太监使个眼色,禁卫涌上捆住她手腕。

铁链勒进皮肉剐蹭骨节,锁扣咔嗒扣死时,营外阴影里忽然冲出辆囚车。车厢铁栏粗如儿臂,四面封死只留窥孔。腥臭混着霉味扑出来,车底滴落暗红黏液。

“请吧,世子妃。”太监掀开车帘。

钟夏夏踏进车厢瞬间,窥孔外闪过副将通红眼眶。她无声翕动嘴唇:等信号。

囚车门轰然关闭。

黑暗吞没所有光线,只剩车底板缝隙漏进几缕尘灰。车轮碾过碎石颠簸启程,铁链随震动哗啦作响。钟夏夏靠坐角落,指尖摸向袖中骨哨。

哨身温润,刻纹硌着指腹。

她没吹。

马车驶出营地,驶过峡谷,驶上官道。车外禁卫马蹄声密集如雨,偶尔传来太监尖嗓催促。夜色彻底笼罩荒野时,车速忽然放缓。

前方亮起火把光,人影幢幢堵住官道。

“何人挡驾!”太监厉喝。

回应他的是弓弦震响。箭矢穿透车厢铁栏缝隙,钉在钟夏夏耳侧木板上!箭尾翎羽颤动,带进缕缕夜风。

车外炸开厮杀声。

刀剑碰撞混着惨叫,马蹄惊嘶踏碎寂静。囚车剧烈颠簸,车厢撞上什么硬物发出巨响。铁栏门锁咔哒弹开,帘子猛地掀翻——

洛景修探进半个身子。

他穿着禁卫盔甲,脸上抹着血污。火光映亮他眼底血丝,却遮不住唇角那抹惯常弧度。“上车。”他压低嗓音,“我安排了劫囚。”

钟夏夏盯着他两秒。

然后她抓住他伸来的手跃出车厢。落地瞬间她袖中滑出短刃,刀锋抵住他脖颈:“真被押入天牢了?”

洛景修任由刀刃割破皮肤。“天牢里有我替身。”他拽着她冲向道旁密林,“但圣旨是真的,陛下真要杀你。”

两人冲进树林阴影,身后追兵火把汇成长龙。

钟夏夏边跑边扯断腕间铁链,锁扣崩开剐掉层皮肉。血顺着手腕淌进袖口,她反手将短刃掷向追兵最前那匹马!

马匹惊嘶人仰,追兵阵型乱了一瞬。

“东南战事呢?”她喘着气问。

“大捷。”洛景修拨开拦路荆棘,“歼敌三万,俘虏五万。但战报送进京城那刻,陛下连发十二道金牌召我回京——不是封赏,是问罪。”

他忽然停下脚步。

密林深处亮起数十双幽绿眼睛。狼群低吼围拢,獠牙在月光下泛着冷白。洛景修抽出佩剑横在身前,剑锋映亮狼王那道横贯左眼的旧疤。

“老朋友。”他扯了下嘴角,“借个路。”

狼王伏低前肢,喉间滚出威慑低吼。

钟夏夏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纸包展开露出块风干肉脯,边缘残留狄军粮草印记。她将肉脯抛向狼王,肉块在空中划过弧线——

狼王跃起叼住,咀嚼声混着骨碎响。

狼群让开条窄道。

两人冲过狼群包围,身后追兵撞上狼群嘶吼瞬间,惨叫声撕裂夜空。洛景修拽着她跃过断崖,藤蔓缠住两人腰身缓降谷底。

谷底河流湍急,水声轰鸣盖过所有声响。

“陛下为何突然发难?”钟夏夏踩进浅滩,冷水激得伤口刺痛。

洛景修撕下衣摆给她包扎手腕。“因为我交出兵权那日,父皇吐了口血。”他缠布条手指发颤,“太医诊出他中了慢性剧毒,下毒手法……像北狄王室秘传。”

布条勒紧止血。

钟夏夏瞳孔骤缩:“你怀疑我?”

“我怀疑所有北狄血脉。”洛景修抬头看她,“包括我自己。”

水流卷走他话音,冲进黑暗深处。

钟夏夏忽然抓住他衣襟,将他按在湿滑岩壁上。“洛景修。”她一字一顿,“我要听真话。七年前雁门关,你救我究竟为玉珏,还是为……”

“为你眼里那簇火。”

他截断她话音,掌心贴上她脸颊。岩壁寒气透过布料渗进皮肉,他指尖却烫得惊人。

“你跌下悬崖那刻,眼睛还死死盯着狄军帅旗。”洛景修拇指抹过她眼下,“那时我就想,这女人要是活下来……非得把整个北狄烧成灰。”

河风卷起水沫扑上两人面颊。

钟夏夏松开手,后退半步。“所以你早知我身份。”

“从你踏进世子府第一步。”洛景修从怀中掏出半枚玉珏,“这玉珏吸过人血会变烫。你敬茶那日它烫穿我衣襟——钟夏夏,你袖口沾着你娘咽气时的血。”

玉珏在月光下泛着暗红光泽。

像凝固的血,像未熄的火。

钟夏夏盯着玉珏,忽然扯开自己衣襟。心口刺青暴露在夜色里,北狄王室图腾缠绕靖国长公主印鉴——那是娘亲咽气前亲手刺下的,针尖蘸着两人混合的血。

“我娘说,这图腾亮过两次。”她嗓音沙哑,“一次是我出生,一次是……”

“真命天子出现时。”洛景修接话。

他掌心贴上她心口刺青。图腾纹路突然泛起微光,血红色泽在皮肤下游走,像有什么东西苏醒过来。玉珏同时发烫,烫得两人交握手掌冒出白烟。

“我父王临终前告诉我,这玉珏是一对。”洛景修呼吸变重,“雌珏认主血脉,雄珏认主命格。两者相遇若生感应……持玉之人便注定纠缠三世。”

刺青光晕越来越亮,映亮整片河滩。

钟夏夏感到心口滚烫,烫得血液沸腾冲撞经脉。她看见洛景修眼中映出同样光晕,那光顺着他血脉蔓延,爬上脖颈缠进发梢。

“所以你我相遇不是巧合。”她齿间渗出铁锈味,“是这破石头安排的?”

“石头只是石头。”洛景修攥紧她手腕,“选择是人做的。我选择捞你上岸,选择娶你为妻,选择今夜劫囚——”

他忽然闷哼一声单膝跪地。

刺青光晕骤灭,玉珏温度骤降。谷顶传来密集脚步声,火把光撕开夜幕照进谷底。箭雨追着火把光倾泻而下,钉进河水溅起丈高水花!

“找到逆贼了!”

“放箭!格杀勿论!”

洛景修抓起钟夏夏扑进河岸岩洞。箭矢追着两人身影钉满洞口,几支透隙而入擦过她肩胛。温热血淌下来浸湿衣料,她反手折断箭杆。

“东南私兵……”她喘着气问。

“赶不及。”洛景修撕开她肩头衣料查看伤口,“但我在京城留了暗桩。寅时三刻,皇城会有场‘意外’——”

他话音未落,谷顶突然传来爆炸巨响。

地动山摇,碎石滚落砸进河流。火把光乱成一团,惨叫混着马匹惊嘶冲垮追兵阵型。浓烟顺风灌进山谷,焦臭混着硫磺味呛得人咳嗽。

钟夏夏探头望见谷顶燃起熊熊大火。

火光里隐约有黑影厮杀,刀剑碰撞声密集如暴雨。一道焰火冲上夜空炸开紫色烟花,花穗垂落时拼出靖国世子府徽记。

“暗桩动手了。”洛景修拽她出洞,“趁乱走,东南五十里外有接应。”

两人逆流奔向上游,河水没过大腿拖慢速度。追兵嘶喊被爆炸声盖过,但箭矢仍不时射来,钉进水面激起浪花。

钟夏夏肩头伤口泡得发白,血混着河水滴落。她感到体温在流失,眼前景物开始晃动。洛景修察觉她踉跄,一把将她背起。

“放下。”她咬他肩膀。

“省点力气。”他踩过河底乱石,“到地方有你杀的。”

上游河道收窄,两侧崖壁挤压成一线天。月光挤进缝隙洒下银白,照亮前方那道横跨河面的索桥。桥板朽烂,铁索锈蚀,在风里吱呀摇晃。

洛景修踏上桥板瞬间,对岸阴影里走出个人。

那人穿着禁卫统领盔甲,脸上覆着青铜面具。他单手按剑立于桥头,身后黑压压站满弓箭手。

“世子殿下。”面具下传出沙哑嗓音,“陛下有令,请您回京。”

洛景修放下钟夏夏,挡在她身前。

“陆统领。”他剑尖点地,“我父王待你不薄。”

“正因王爷厚恩,末将才来送您一程。”陆统领拔剑出鞘,“您活着,陛下睡不着。您死了,靖国才能安稳。”

箭手张弓,弓弦绷紧声汇成死亡嗡鸣。

钟夏夏忽然笑出声。

笑声在峡谷回荡,撞上山壁荡出诡异回音。她推开洛景修走到桥心,长发被河风卷起缠住锈蚀铁索。

“陆统领。”她歪头打量面具,“你脸上那道疤……是七年前雁门关留下的吧?”

陆统领身形微僵。

“狄军火烧粮草那夜,有个禁卫冒死救出三百伤兵。”钟夏夏指尖划过自己锁骨箭疤,“他左脸被流矢所伤,伤口溃烂三月不愈。我娘用北狄秘药救了他,条件是他余生不得踏入北狄疆土。”

铁索吱呀晃动,桥板呻吟。

陆统领缓缓摘下面具。青铜下露出张毁容的脸,左颊皮肉扭曲翻卷,疤痕贯穿眼角到下颌。但那双眼睛还清亮,映着月光像两汪寒潭。

“七公主。”他嘶声说,“长公主救命之恩,末将从未敢忘。”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钟夏夏问。

陆统领沉默。

身后弓箭手松开弓弦半寸,箭镞微微下垂。对岸崖顶忽然滚落碎石,砸进河水溅起巨浪。浪涛扑上桥板,朽木发出断裂脆响。

“陛下中毒,毒源指向北狄。”陆统领握剑指节发白,“世子与您……嫌疑最重。”

“所以你要杀我们证清白?”洛景修冷笑。

“不。”陆统领忽然转身,剑锋横扫——

寒光闪过,三名弓箭手脖颈喷血倒地!

其余箭手惊愕瞬间,崖顶落下密集箭雨!黑色箭矢钉进禁卫盔甲缝隙,惨叫声撕裂夜色。陆统领踹翻最近两人,嘶吼:“走!”

洛景修抓住钟夏夏冲过索桥。

桥板在脚下崩裂,朽木碎片坠入深渊。两人跃上对岸回头时,看见陆统领被数支长矛贯穿胸膛。他拄剑跪地,面具滚落河中被浪卷走。

“告诉长公主……”他口涌鲜血,“末将……守诺了……”

话音淹没在水声里。

钟夏夏盯着那具倒下的身躯,指甲抠进掌心血肉。洛景修拽她冲进密林,身后追兵被陆统领残部拼死拦住。

杀戮声渐远,血腥气渐淡。

两人不知奔出多远,直到双腿麻木踉跄倒地。林间空地燃着堆篝火,火旁拴着两匹马。马鞍上挂着她惯用长弓,箭囊塞满刻着靖国徽记的箭。

“陆统领安排的。”洛景修喘着粗气,“他今晨传信给我,说今夜必须劫囚成功。”

钟夏夏盯着篝火,焰心跃动映亮她眼底血丝。

“陛下中毒……”她哑声问,“真与我有关?”

洛景修往火堆添柴,火星噼啪炸开。“下毒手法是北狄王室秘传,但能用此毒者……全天下不超过五人。”他抬眼看她,“你娘是其中之一。”

柴枝在火焰里蜷曲成焦炭。

“我娘死了七年。”钟夏夏抓起把泥土,“死人怎么下毒?”

“所以她生前培养过传人。”洛景修从怀中掏出卷羊皮,“太医从陛下饮食中验出毒引成分——其中一味药,只生长在雁门关北麓悬崖。”

羊皮展开露出药材图样。

钟夏夏瞳孔骤缩。

那是娘亲教她辨认的第一味毒草。七岁那年,娘亲牵着她爬上北麓悬崖,指着一丛紫色小花说:夏夏记住,此花生处,百步内必有毒蛇盘踞。

“采药人会留下脚印。”她听见自己声音发飘。

“采药人是高手。”洛景修指尖点向羊皮边缘,“悬崖陡峭处发现枚足印,尺码很小,像是……”他停顿,“女子或少年。”

夜风卷起灰烬扑上两人面颊。

钟夏夏忽然起身,抓过马鞍长弓拉满空弦。弓身震颤嗡鸣,弦线割破她指尖渗出血珠。她盯着黑暗深处,那里传来极轻脚步声。

枯枝折断,落叶窸窣。

一道瘦小身影走出阴影。

那人披着黑色斗篷,兜帽遮住大半张脸。他走到篝火光照边缘停步,缓缓掀开兜帽——

露出张与钟夏夏七分相似的脸。

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眉眼间还带着稚气。但他左颊刺着同样北狄王室图腾,心口位置微微隆起,像藏着什么硬物。

“阿姐。”少年咧嘴笑,露出一颗尖尖虎牙,“娘让我来帮你。”

钟夏夏弓弦震响,箭矢擦着少年耳畔钉进树干!

“钟冬冬。”她字字淬冰,“你什么时候学会用‘蛇吻’的?”

少年——钟冬冬歪头躲过第二箭,从怀中掏出个小陶罐。罐口封着蜡,罐身刻着北狄王室密文。他抛接陶罐把玩,眼底闪过与她如出一辙的疯狂光芒。

“娘咽气前教我的。”他笑嘻嘻说,“她说,若阿姐被大靖人欺负,就用这罐里的东西……送整个靖国皇室上路。”

罐身密文在火光里泛着幽绿。

洛景修剑已出鞘。

钟冬冬却看也不看他,只盯着钟夏夏。“阿姐,娘还说了件事。”他压低嗓音,“她说你心口刺青亮起那日……必须杀了身边那个男人。”

他指向洛景修。

“否则他会吸干你血脉,用你心头血祭炼玉珏,成就长生——”

剑光劈开话音。

洛景修斩落陶罐,罐身炸开溅出腥臭液体!液体沾地腐蚀出焦黑坑洞,滋滋白烟混着恶臭弥漫。钟冬冬后翻躲开剑锋,斗篷扬起露出腰间一排同样陶罐。

“姐夫好凶。”他吐舌,“难怪娘说靖国男人信不得。”

钟夏夏第二箭射出,钉穿他斗篷下摆将他钉在地上!箭杆震颤,钟冬冬挣扎撕烂布料才脱身。他滚进草丛,窸窣声迅速远去。

“追!”洛景修纵身。

“等等。”钟夏夏拽住他。

她盯着地上腐蚀痕迹,白烟升腾扭曲成诡异形状。那形状渐渐凝实,像条盘踞毒蛇,蛇首昂起对准洛景修心口。

“是诅咒。”她哑声说,“我娘用命下的诅咒……接触此毒者,七日内心脉枯竭。”

白烟蛇形扑向洛景修!

钟夏夏撞开他,毒烟擦着她手臂掠过。布料瞬间焦黑碳化,皮肉绽开翻卷,露出底下森白骨茬。剧痛迟了半息才炸开,她闷哼跪地,血顺着手臂淌成溪流。

洛景修撕开她衣袖,伤口已泛出幽绿。

毒液顺血脉蔓延,所过之处皮肤浮现黑色蛛网状纹路。他掏出匕首剜向腐肉,刀锋切入时她咬破下唇没出声。

“为什么替我挡?”他嘶声问。

钟夏夏盯着伤口,看着黑血涌出滴进泥土。毒烟蛇形在血中扭曲消散,像被什么力量强行驱散。她心口刺青突然发烫,烫得皮肤冒起白烟。

“因为……”她喘着气笑,“你死了,谁帮我杀回京城?”

洛景修剜净腐肉,扯下衣摆烧焦边缘按上伤口。布条缠紧止血,黑血浸透布料渗出来。他打结时手指发颤,结扣松了三次才系牢。

“钟冬冬怎么活下来的?”他盯着她苍白脸色,“当年雁门关,狄王子女该杀尽了。”

“我娘用替身换了他。”钟夏夏靠着他肩膀,“他从小养在宫外,连狄王都不知道有这儿子。娘说……他是备用的棋子。”

“什么棋?”

“若我失败,就由他继承玉珏,继续复仇。”

篝火渐弱,黎明前黑暗最浓时。林间传来夜枭啼叫,一声接一声像催命符。钟夏夏感到体温在流失,眼前篝火晃出重影。

“洛景修。”她闭眼,“若我熬不过这毒……”

“你不会死。”他抱起她上马,“我不会让你死。”

马蹄踏碎晨露冲进曙光。

前方地平线浮起京城轮廓,那座吃人的皇城在晨雾里露出森白獠牙。钟夏夏靠在他怀中,听见他心跳撞着玉珏,像战鼓擂响。

“寅时三刻……”她喃喃。

“快到了。”洛景修收紧手臂,“抱紧我,钟夏夏。这场戏……才刚开幕。”

天光撕开云层时,皇城方向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火焰冲上云霄,染红半座京城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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