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重感是唯一的真实。
无尽黑暗如冰冷粘稠的液体包裹四人,吞噬所有光与声音。耳边只有撕裂般的风声,混杂着铁锈与机油的古老气味钻入鼻腔,刺得人头皮发麻。江悠悠最后的意识停留在回头一瞥。那枚吞噬天地的巨大金属虹膜,冰冷漠然,如同神只俯瞰蝼蚁。
坠落,是此刻唯一的主题。
最先挣脱感官剥离的是陈幼薇。她像狂风中挣扎的雨燕,身体本能超越大脑恐惧,下坠中强行扭转身形,凭借二阶敏捷的极致平衡感,在空中勉强找回肢体控制。她看不见,只能凭触觉伸出手,先触到一片虚无,随即猛地攥住一截粗糙布料 —— 是疯铁的作战服。她死死抓牢,另一只手又摸到铁樱纤细颤抖的手腕,小姑娘已失去意识。
“轰 ——!”
沉闷巨响并非撞击硬地的碎裂声,而是砸进一堆松软却尖锐的杂物中。剧烈冲击力顺着陈幼薇手臂传来,她闷哼一声,五脏六腑仿佛错了位。无数尖锐金属片和粗硬线缆瞬间将他们吞没缠绕,刺破皮肤带来密集痛楚,但这堆庞大 “垃圾山” 也成了救命稻草,缓冲了绝大部分致命冲击。
黑暗死寂。远处高空坠落的豁口像颗迅速黯淡的星,很快彻底熄灭,将这里归还永恒幽暗。
不知过了多久,陈幼薇从剧痛昏沉中挣扎抬头。她甩了甩嗡嗡作响的脑袋,借着极远处穹顶投下的几缕微弱应急红光,看清了处境。这是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机械坟场。他们躺在由无数撕碎的金属外壳、扭曲管道和断裂线缆堆积的小山上,放眼望去是望不到边际的钢铁丛林,一座座山峦般巨大的机械残骸静立黑暗,投下狰狞阴影。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工业腐朽气息。
“咳…… 咳咳……”
疯铁的咳嗽声打破死寂。陈幼薇立刻循声跃去,只见他半个身子埋在金属碎屑里,几根粗大黑色缆线缠着脖颈胸膛,让他呼吸困难。她眼神一凝,双刃出鞘,刀光闪烁间缆线应声而断。
“疯铁大叔,你怎么样?” 她声音沙哑压低。
“死不了……” 疯铁挣扎坐起,吐出一口带血唾沫,粗犷的脸上写满震撼,“这是什么鬼地方?”
“不知道。” 陈幼薇言简意赅,目光转向铁樱 —— 小姑娘被疯铁护在怀里,除了擦伤并无大碍,此刻悠悠转醒,看清钢铁地狱后小脸煞白。
最后,陈幼薇的视线落在江悠悠身上。她静静躺在一块扭曲钢板上,面色苍白如纸,仿佛抽干了所有生命力,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精神力彻底透支的后遗症,远比外伤更可怕。
陈幼薇的心猛地一沉。江悠悠是小队绝对核心,她的强大冷静是所有人活下去的信心来源,可现在这根顶梁柱倒了。
“咔哒…… 咔哒咔哒……”
细微却极具穿透力的爬行声从四面八方黑暗中响起,像无数甲壳昆虫在移动。疯铁和陈幼薇瞬间绷紧肌肉。
黑暗中,一双双猩红色光点接连亮起,密密麻麻,从机械残骸阴影下、废料堆里,朝着他们迅速靠近。
“那是什么东西?” 疯铁将铁樱护在身后,抄起身旁战锤,三阶力量的气息轰然爆发,警惕低吼。
借着微光,陈幼薇看清了 —— 那是形似蜘蛛的机械造物,半人高,由废弃零件拼凑而成,闪烁金属冷光。六条锋利如刀的节肢足在金属地形上高速移动,前端两只附肢是高速旋转的切割轮,发出令人牙酸的 “嗡嗡” 声。
锈蚀分解者!
t-3 机器人资料库里的前文明清扫型机械,负责分解工业垃圾。但漫长岁月中,中央控制系统早已失灵,只剩最原始的 “分解” 与 “能源汲取” 本能 —— 任何活动的、蕴含能量的物体,都是它们的目标。
“保护老大!” 疯铁怒吼一声,一手战锤,一手盾牌,挡在江悠悠身前。
陈幼薇二话不说,二阶敏捷催动到极致,身影如离弦之箭主动迎上。她像刀尖上跳舞的幽灵,在金属堆上忽闪忽现,双刃不与分解者坚硬外壳硬碰,精准刺向节肢足与身体连接的脆弱关节。
“咔嚓!” 一只分解者被卸掉两条腿,失去平衡翻滚下废料堆。
但分解者数量太多了!转瞬间,七八只突破拦截扑向疯铁。
“滚开!” 疯铁咆哮着战锤横扫,狂暴力量将两只分解者砸得零件四溅,可更多分解者悍不畏死扑来,锋利节肢划在他身上,带出串串血花。
“啊!” 铁樱发出尖叫,不是恐惧而是愤怒。她看到一只分解者绕过父亲,扑向昏迷的江悠悠。二阶精神力猛地爆发,化作无形冲击波狠狠撞在分解者身上。
“滋啦 ——” 分解者红色光学传感器乱闪,动作出现零点几秒僵直。
就是这一瞬!
“幼薇,左后方!” 一个虚弱却清晰的声音在陈幼薇脑中响起 —— 是江悠悠的精神传音。
陈幼薇心脏一跳,毫不犹豫放弃眼前对手,身体在空中一个不可思议的转折,双刃如毒蛇出洞,精准刺入那只僵直分解者的光学传感器中!分解者抽搐着倒下,彻底报废。
陈幼薇回头,见江悠悠已勉强撑身坐起,脸色依旧苍白,但双眼亮得惊人,如黑夜寒星,冷静扫视战场。
“疯铁,收缩防御,别硬拼!它们的切割轮能破你的甲!”“铁樱,用精神力干扰,不用攻击,只制造混乱!”“幼薇,听我指挥,猎杀绕后的!”
江悠悠的声音不大,却如定海神针,瞬间让慌乱的两人找到主心骨。
战局立刻逆转。疯铁不再盲目猛攻,战锤顿地以守代攻,三阶力量撑起坚不可摧的壁垒;铁樱深吸一口气,二阶精神力化作无形波纹,不断冲击分解者感知系统,让它们迟钝混乱,甚至相互碰撞;陈幼薇则化身为最高效的猎手,在江悠悠精准指令下,每一次出击都直指要害,解决最致命的威胁。
然而,分解者仍源源不断从黑暗中涌出。
“这样耗不起。” 江悠悠剧烈喘息,每句话都在消耗生命力。她目光飞快扫过四周,定格在不远处一具山峦般巨大的机械残骸 —— 巨型运输载具的头部,驾驶舱装甲破开一个大洞。
“那里!” 她指向洞口,“进驾驶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