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林昭的戟尖卡在机甲胸口,那层血色符阵像活物般蠕动,把八荒戟往外推。金属扭曲的声音从内部传来,仿佛有无数根齿轮在倒转,夹杂着那段变调的《守渊战歌》,听得人脑仁发胀。
“这破歌谁编的?五音不全还敢当bGm?”他咬牙发力,手臂青筋暴起,右臂上的纹路忽明忽暗,像是快耗尽的电池。
青黛站在屋顶残垣上,九道狐影缠住机甲双臂,紫焰顺着装甲缝隙往里烧。她指尖微颤,唇角渗出一丝泛着蓝光的血迹,滴落在玉珏上,瞬间化作细密代码流,钻入地面管线。
“信号切断了。”她低声道,“那层护膜撑不了十秒。”
话音刚落,血色符阵猛地一抖,像是断电般熄灭。林昭抓住时机,手腕一拧,八荒戟顺势刺穿最后屏障,直没至柄。
轰!
机甲左胸炸开一团幽绿火光,散热阀崩裂,整具铁穹·刑天轰然跪地,肩炮垂落,背部炮台塌陷成废铁堆。黑烟从驾驶舱顶部喷涌而出,伴随着一股焦糊味和某种……药水的气息。
“搞定收工。”林昭喘了口气,正要抽戟后撤,却见青黛突然跃下高墙,冲向机甲残骸。
她动作极快,一把掀开炸裂的驾驶舱盖板。浓烟散去,一张苍白的脸露了出来。
林昭脚步顿住。
那是张熟悉得让人心口发闷的脸——眉眼清秀,眼角有颗小痣,嘴唇干裂却倔强地抿着。哪怕被机械义肢包裹大半身体,他也一眼认出了她是谁。
军统少女。不是什么毒枭头目,也不是改造怪物。这个一直被他当成死敌追剿的“血刀”,竟是当年重庆防空洞里那个唱着老上海歌谣的小姑娘?
“你……”他喉咙发紧,想迈步又不敢靠近,“你还活着?”
青黛没说话,只是伸手探了探少女鼻息,随即眉头微蹙:“还有气,但意识被锁死了。她的身体……像是被人远程操控过很久。”
她抬手将玉珏贴在对方颈间,那块半透明的玉石忽然剧烈震颤起来,表面浮现出一道与林昭锈铃极为相似的裂痕。
“原来如此。”青黛轻声说,“她不是容器,她是钥匙。一直在替别人接收信号。”
林昭听得一头雾水,但他没时间细问。右手掌心突然一阵灼热,低头一看,那半块从遗骸眼眶中拔出的锈铃残片,正不受控制地跳动,仿佛要挣脱他的手指。
“它怎么了?”
“它在回应。”青黛抬头看他,“你的铃,缺了一部分。而她身上,有属于‘守渊’的东西。”
林昭立刻反应过来:“你是说……这块残片,能和玉珏共鸣?”
“前提是净化。”青黛割破指尖,一滴泛着微蓝光泽的血落在玉珏上。刹那间,玉石嗡鸣震动,表面浮现出古老符文,像是被唤醒的记忆程序。她将玉珏轻轻覆在锈铃残片上,两者接触瞬间,一股黑液从缝隙中渗出,如同活虫般扭动,却被符文迅速吞噬。
“好了。”她松了口气,“邪染清除了。”
林昭深吸一口气,从战术背心里掏出一页泛黄的纸——那是考古笔记最后一页,记录着锈铃原始铭文频率。他用牙齿咬破舌尖,将血涂抹在纸上,再裹住锈铃残片。
“试试看能不能骗过系统。”他嘀咕一句,双手合拢,低声哼出一段节奏古怪的音律。
第一声短促,像是敲击青铜;第二声悠长,带着回响;第三声双响,重叠如心跳。
掌心骤然升温。玉珏自动吸附锈铃残片,两件器物开始融合,青铜光泽流转成型,一枚全新的铜铃出现在他手中。铃身刻着“归墟”二字,下方还有一对纠缠的纹路,像是血脉与数据的交织。铃舌由一根暗色丝线系着,正是青黛玄裳上的材质。
“成了?”林昭晃了晃铃铛。
叮——
一声清鸣穿透雨幕,没有预警,没有示警,只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紧接着,识海轰然炸开。无数画面涌入:边关烽火、古战场嘶吼、青铜战船破浪而出……还有另一个声音,不属于先祖,却同样古老——是九尾狐族的祭典之歌,混着数据流的吟诵,在他血脉深处共振。
他的双眼骤然亮起,左眼金光流转,右眼泛起淡紫,两种力量在他体内交汇,右臂魂印不再闪烁,而是稳定 pulsing,像一颗重新启动的心脏。
“我靠……这是开了双账号?”他喃喃道。
青黛看着他,眼神复杂:“你听见了吗?不只是先祖的声音。”
“听到了。”林昭握紧铜铃,“还有一个女声,在喊‘回来’。”
就在这时,昏迷的军统少女忽然抽搐了一下,嘴唇微动,吐出几个字:
“别信……柳教授……他在……改写……历史……”
话音未落,她颈间的玉珏猛然亮起,与林昭手中的新铃产生共鸣。一道光桥在两人之间形成,短暂连接。
林昭只觉得脑袋一沉,某个尘封的记忆碎片被强行撬开——
1943年,重庆防空洞。
他穿着旧式军装,背着步枪,正把一个小女孩推进密道。身后爆炸不断,他回头对她笑了一下:“等我回来。”
而那个小女孩,手里攥着一块半透明的玉珏,上面刻着“守渊人第七代”。
记忆戛然而止。
林昭踉跄一步,差点跪倒。青黛及时扶住他肩膀:“你看到了什么?”
“我……救过她。”他声音沙哑,“那时候我就认识她。”
青黛沉默片刻,低声说:“那你现在明白为什么她会被选中了吧?命运从来不是单向的。”
远处,青铜筏静静悬浮在雨中,像是等待指令。机甲残骸冒着黑烟,雨水冲刷着废铁,发出滋滋声响。
林昭低头看着手中的铜铃,轻轻摇了摇。
叮——叮。
短促为悲,长鸣为誓,双响为归。
他抬起头,望向依旧昏迷的军统少女,声音低沉却坚定:“你说你要等我回来?”
“这次我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