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的液体顺着管壁缓缓滑落,滴在林昭的手背上,温热黏腻。他没甩,也没擦,只是用拇指轻轻一抹,将那抹腥气蹭到战术裤侧,顺手抽出匕首刮净刀刃。
前方三米,管道拐角处的藤蔓正微微抽动,像是呼吸。
他屏住气,八荒戟轻敲管壁两下。震动传出去,回音滞了一瞬——有夹层,里面塞满了东西。
“活的。”他在心里说。识海里锈铃安静得反常,不响也不震,只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灼意贴着神经往上爬,像被晒过的铁片贴在皮肉上。
他不动声色地从腰后摸出双枪,枪身冰凉,刻着的“守渊人第七代”几个字已经被磨得有些发白。这玩意儿本来不该在他手里,可那位特工少女临走前硬塞进他背包,还撂下一句:“别打歪了,每一发都算命。”
现在,该算账了。他把枪卸开,从内衬口袋掏出两颗铜弹。子弹表面早已用血浸过,此刻在幽光下泛着暗金纹路——那是考古笔记投影刻下的微型古篆,符文细如发丝,绕着弹头盘了三圈。
装弹,上膛,动作干净利落。他贴着管壁匍匐前进,膝盖压过一层湿滑的苔藓。刚到拐角,整片地面猛地一颤,数根粗壮藤蔓破土而出,带着腐叶与骨渣混合的臭味直扑面门!
就是现在,双枪齐发。
“砰!”
“砰!”
两声枪响在狭窄管道里炸开,震得耳膜生疼。子弹划出淡蓝轨迹,精准嵌入藤蔓交叉的节点。符文瞬间亮起,如同点燃的火线,沿着植物神经迅速蔓延。
“嗤啦——”整片地下管网发出刺耳的崩裂声,像是无数根筋络同时断裂。那些藤蔓剧烈抽搐,黑汁从断口喷溅而出,转眼间枯萎成焦炭般的碎屑,簌簌掉落。
林昭没停,一个翻滚跃出管道口,落地时顺势扫视四周。
这是间废弃的药剂储藏室,铁架东倒西歪,玻璃瓶碎了一地。空气里弥漫着福尔马林和陈年草药混杂的气息,闻久了喉咙发干。
“你出来了。”青黛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她靠在墙边,脸色有点白,掌心托着那块玉珏。玉石悬空半寸,泛着幽紫光晕,像盏不会熄的小灯。
“它自己浮起来的?”林昭问。
青黛点头:“刚才阵法碎的时候,它就开始烫,像是……被什么东西拽着。”
林昭走近,伸手碰了碰玉珏边缘。一股微弱的震感顺着指尖窜上来,不痛,但让人头皮发紧。
“往那边。”青黛抬手指向角落一面档案柜。
柜子看着普通,可地面砖缝里的灰尘分布不对——靠近柜脚的地方明显少一圈,像是经常移动。
林昭走过去,用力一推,柜子纹丝不动。他眯眼,退后半步,抬脚踹在底部接缝处。
“咔!”
一声脆响,整个柜体突然向内塌陷,露出后面一道窄门。螺旋楼梯向下延伸,台阶边缘长满青苔,每一步都透着阴冷。
“这年头搞地下工程都不走正规审批?”林昭嘀咕,“偷建面积比主楼还大。”
青黛没笑,只是把玉珏收回袖中,跟着他往下走。楼梯不算长,但越往下,空气越沉。脚步声被吸得干干净净,连呼吸都显得突兀。走到尽头,一扇铁门横在面前,锈迹斑斑,门缝里渗出淡淡的蓝雾,像是冰箱漏了冷气。
玉珏再次浮起,贴在门板上嗡嗡轻颤。
“就是这儿。”林昭把手按在门把手上,用力一拧。
锁芯“咔哒”响了一声,居然没坏。
门开了,停尸房。七具金属尸床整齐排列,表面覆盖冷凝水珠。中央那具盖着黑布,布料边缘已经发霉,隐约能看到底下有东西在轻微起伏。
“还有气?”林昭皱眉。
青黛没说话,只是站在门口,指尖微微发抖。
林昭缓步上前,右手搭上八荒戟柄,左手探出,掀开黑布一角。
遗骸穿着残破的铠甲,胸口甲片裂开,露出皮肉——不是腐烂,也不是风干,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蓝色,像是冻僵后又被泡过药水。
最吓人的是脸。
眼眶空洞,可每个窟窿里,都插着一块断裂的铜片。形状残缺,边缘锯齿状,但林昭一眼就认出来了。
和他怀里那枚锈铃,正好能拼上。他慢慢蹲下,从怀中取出铜铃,凑近那半块残片。几乎在同一瞬间,掌心的铃体轻轻一跳。不是声音,也不是震动,而是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像小时候听见老家屋檐下的风铃响。
他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其中一片铜茬。
“嗡——”
脑中猛地闪过一帧画面:千年前的边关,烽火连天。一名戴圆盔的战将跪在祭坛前,双手高举铜铃,然后狠狠砸向石台。铃身碎裂,四散飞溅。有人拾起残片埋入四方地脉,有人将其封入遗骸双眼,低语道:“守渊不灭,誓约永续。”
画面一闪即逝。林昭收回手,深吸一口气,低声说:“原来你一直在这里等着。”
他不再犹豫,握住插在左眼的那片残铃,用力拔出。
“咔。”
轻微的剥离声,紧接着,遗骸全身肌肉开始急速收缩,皮肤迅速干瘪,铠甲“咣当”一声塌陷下去。原本微弱的起伏彻底停止,再无动静。
青黛这时才敢靠近几步,目光落在那片被拔出的铜铃残片上。她的玉珏忽然又是一烫,竟自行滑出袖口,悬在半空,正对着残片。
两者之间,浮现出一丝极细的紫光连线,像蛛丝,颤巍巍地连着。
林昭察觉到异样,抬头看她:“你怎么了?”
青黛没答,只是盯着那具干瘪的遗骸,嘴唇微微动了动,仿佛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林昭站起身,把残片收进贴身口袋。铜铃本体立刻有了反应,表面锈迹似乎扩散了些,边缘出现新的裂痕。
他不在乎。
“阵破了,路通了,东西也拿到了。”他拍了拍戟杆,“接下来该轮到谁出场?”
话音未落,停尸房角落的一盏应急灯突然闪了一下。蓝雾悄然翻涌,像被什么搅动。那具已被掏空的遗骸,干枯的手指,忽然蜷缩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