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恩宠,入宫朝贺的无上体面,
凭什么一次次都落在她的头上?自己到底哪一点比不上
那个在南边野了三年、毫无规矩可言的骆静?!
内侍宣完口谕,并不多言,略一躬身便转身离去,
留下白氏僵立在原地,脸上青白交错,胸口剧烈起伏,
好不容易才强压下几乎要冲口而出的怒骂和惊惧。
她死死咬着后槽牙,直到口腔里泛起一丝血腥味,
才勉强扯动面部肌肉,重新堆起一个极其不自然的、
甚至有些扭曲的笑容,转身对脸色同样难看的白慧容
温言安抚道,只是那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容儿,你看……这太后娘娘的恩典,实在是……隆恩浩荡。
今日……今日你便安心在府中,陪陪你宥表弟玩耍,
姑母……姑母先去宫中应付。”
绝不能带骆静去!绝不能让她在今天这个至关重要的场合露面!
绝不能让她有机会在太后和众人面前再出风头!
一个恶毒至极的念头,如同蛰伏已久的毒蛇,
猛地从心底最阴暗的角落窜起,吐着冰冷的信子。
她记得,自己私藏中,有一种从南方黑市重金购来的秘药,
无色无味,只需极少的剂量混入饮食,服下后约莫一炷香的功夫,
服药者便会浑身皮肤泛起大片大片的、令人作呕的红疹,
奇痒无比,虽不致命,却足以让人面目可憎,
数日之内无法见人,更别提出席任何正式场合。
这药,她本是备着,用来对付那些不听话、
有可能威胁到她地位的妾室通房的……如今,正好用在骆静身上!
主意已定,白氏眼中闪过一丝狠绝的厉色,
瞬间又恢复了平日的镇定,甚至带上了一种破釜沉舟的冷静。
她扬声唤来心腹大丫鬟春桃,声音平静无波,
听不出丝毫异常:“春桃,去小厨房,
将我那盅用上等血燕、文火慢炖了两个时辰的燕窝粥取来。
大小姐今日要入宫,起得早,空着肚子不行,
用些燕窝最是滋补提气。”
“是,夫人。”春桃心领神会,立刻低头应声,快步离去。
文绣院内,骆静也已起身,
正由脚伤未愈、但仍坚持伺候的秋月帮着梳洗。
她今日选了一身藕荷色暗纹宫装,料子虽是上等,
但颜色素雅,款式简洁,既符合入宫的规制,不至于失礼,
也绝不会过分扎眼,抢了任何人的风头。
她深知,今日宫宴,看似荣宠,实则步步危机。
听闻太后特意下旨命白氏携自己一同入宫的消息,
骆静心中并无多少意外,反而升起一丝冷笑。
太后这是在继续抬举她,给她体面,但更深层的用意,
恐怕也是在敲打白氏,表明对骆静的看重。
只是,她这位嫡母,接连受挫,怕是早已恨她入骨,
岂会甘心让她顺顺利利地出现在宫宴之上?
果然,不出她所料,不到一炷香的功夫,
院外便传来了脚步声和丫鬟的通报声。
白氏竟然亲自带着两个贴身大丫鬟,
春桃手中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精致的红漆食盒,走了进来。
“静儿,都收拾妥当了?”白氏脸上堆满了
慈和得近乎虚假的笑容,目光在骆静身上
那身素雅宫装上快速扫过,眼底闪过一丝
不易察觉的鄙夷和庆幸(幸好没让慧容穿得太素),
语气更是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今日入宫朝贺,时辰太早,
路途又远,空着肚子可不行,容易头晕乏力。
母亲特意让小厨房炖了盅上好的血燕窝粥,最是温补,
你快趁热用一些,也是母亲的一点心意。”
说着,春桃上前,打开食盒,端出一只白底青花瓷的炖盅,
揭开盖子,顿时一股甜腻诱人的香气弥漫开来。
那粥炖得极为讲究,燕丝晶莹剔透,粥汤浓稠润滑,
看着便知是花了功夫的。
黄鼠狼给鸡拜年,能安什么好心?骆静心中警铃大作,
目光落在那盅香气扑鼻的粥上,心却直直地沉了下去。
她这位母亲,何时对她有过这等“无微不至”的“体贴”?
尤其是在她明显挡了白慧容路的时候?
“多谢母亲挂心。”骆静面上不动声色,
甚至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受宠若惊的浅笑,
依言在桌边坐下,拿起一旁备好的银匙,
轻轻伸入炖盅,缓缓搅动了几下。
动作间,她看似随意,眼角的余光却如同最敏锐的探针,
精准地捕捉到站在白氏侧后方的春桃,
眼神中那一闪而过的、极力掩饰却依旧泄露出来的紧张,
她的视线,正死死地、一瞬不瞬地盯在自己拿着银匙的手上!
果然有问题!这粥,绝不能再碰!
骆静心念电转,面上却依旧平静。
她舀起一小勺粥,作势要送往唇边,
就在勺沿即将触碰到嘴唇的刹那,
她的手腕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仿佛是被粥的热气烫到,几滴滚烫粘稠的粥水顺势溅出,
恰好落在她早已暗中准备好的、
藏在袖口内衬里的一块吸水性极强的棉帕上。
“哎呀,”骆静轻轻呼了口气,放下银匙,
用手帕状似无意地擦了擦嘴角,
实则将溅到袖口的粥水迅速吸干,她抬眼看向白氏,
语气带着一丝少女的娇嗔和天真疑惑,
“这粥炖得真好,只是还有些烫口。
母亲今日起得比女儿还早,忙碌至今,
想必也未曾来得及用早膳吧?这血燕最是滋阴补气,
母亲不如先用一些?女儿等等再吃也不迟。”
白氏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但立刻被她强行压下,强笑着摆手:“不用不用,
母亲方才在房里已经用过一碗杏仁茶了,
这是特意为你准备的,你快趁热吃吧,凉了就有腥气了。”
骆静却不肯就此罢休,她将面前的炖盅
又往白氏的方向推近了些,眼神清澈无辜,
却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坚持:“母亲就尝一口嘛,
也好让女儿知道,这粥的火候和甜度是否合母亲的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