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骤把带血的木牌扔在桌上。
帐内只有韩迁、老猫和周槐。油灯的光晃着,三个人脸色都难看。
“郑长史府里的东西。”陈骤声音不高,像结了冰,“什么时候发现的?”
老猫独眼低垂:“半个时辰前。栓子清点缴获的胡骑杂物,在一个皮袋夹层里找到的。”
韩迁吸了口凉气:“胡骑身上?他们联系上了?”
周槐脸色发白:“未必是联系上。可能是准备接头,还没来得及。或者……这只是对方单方面送出的信物。”
“营里有内鬼。”陈骤说,这不是疑问句。“职位不低,能接触到我们的布防调动,还能往外送东西。”
没人说话。北疆的夜风刮过营寨,像鬼哭。
“查。”陈骤看向老猫,“你亲自办。韩长史配合,调动记录、人员往来,我要知道这几天谁不对劲。周参军,你的人盯紧西边,看白狼部有没有异常动静。”
“是!”
老猫像影子一样消失了。韩迁和周槐也匆匆离去。
陈骤走到帐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土根和铁战按着刀柄,像两尊门神守在外面,呼吸在冷空气里结成白雾。
“土根。”
“将军。”
“去请苏医官,就说我旧伤不适。”
“是。”
苏婉来得很快,药箱拎在手里。进帐后,她看到陈骤站在那儿,背挺得笔直,不像有伤。
“你……”
“关门。”陈骤转过身,眼里没有倦意,只有冷光,“营里有内鬼。接下来可能会乱。你待在伤兵营,轻易别出来。大牛伤没好利索,让他守着你那边。”
苏婉心一沉,没多问,只点头:“知道了。你小心。”她放下一个小瓷瓶,“新配的伤药,比之前的好。”
陈骤接过,瓷瓶还带着她的体温。
苏婉离开没多久,营寨西北角突然传来喧哗,紧接着是兵刃碰撞声和短促的惨叫。
“开始了。”陈骤喃喃道,握紧了腰间的刀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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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角是辎重营和部分辅兵驻地。老猫带的人像狼一样扑进去,目标明确。
一个队正刚拔出短刀,喉咙就被老猫用匕首划开。血喷出来,溅了旁边辅兵一脸。
“拿下!”老猫声音嘶哑。
亲兵一拥而上,按住另外两个想反抗的。其中一个猛地扭头,咬向衣领。
“卸他下巴!”老猫喝道。
咔嚓一声,那人的下巴被硬生生掰脱臼,藏在牙缝里的毒药掉了出来。
动静惊动了隔壁的霆击营。
“操!怎么回事?”窦通提着斧头就冲出来,光着膀子。
石墩也醒了,眯着眼看:“老猫在抓人。”
被按住的三人里,有一个是窦通手下的什长,平时还算老实。
“王八羔子!”窦通眼红了,要冲过去,被石墩一把拉住。
“别添乱!将军下的令!”
另一边,张嵩和李敢也被惊醒,披甲持刃赶到,看到这场面,脸色变幻。
“张兄,这是……”李敢声音发紧。
张嵩按住他手臂,摇头:“看着。别动。”
老猫没理会周围的人,从那个队正怀里搜出一封没来得及送出的信,上面画着营寨的布防调整和弩机位置。
“带走。”老猫挥手,亲兵押着三人,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整个过程不到一炷香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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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军帐里,陈骤看着老猫呈上的信和物证。
“三个。一个队正,两个什长。都是郑长史倒台前安插的钉子,一直没动。”老猫说,“信是准备通过白狼部的人转给浑邪。”
“白狼部……”陈骤冷笑,“墙头草靠不住。他们那边有回音了吗?”
周槐进来:“将军,白狼头人收了我们的金子和许诺,但要求我们先展示‘诚意’,击退浑邪一次进攻,他才肯彻底倒向我们。”
“贪婪的豺狗。”韩迁骂道。
“告诉他,诚意马上就到。”陈骤看向地图上乌维营地的位置,“传令各营主官,天明前,我要见到他们。”
天快亮时,众将齐聚中军帐。气氛压抑。
陈骤没废话,直接把事情说了。
“内鬼已除,但保不齐还有。仗要打,都给我把眼睛擦亮。”他目光扫过张嵩和李敢,“非常时期,我有言在先,若再有人吃里扒外,或临阵退缩,无论出身,立斩不赦。”
张嵩李敢心头一凛,躬身道:“末将绝无二心!”
“最好如此。”陈骤走到沙盘前,“乌维等了一夜,没等到内应消息,必然强攻。我们要在他主力赶到前,打疼他。”
他拿起令箭。
“岳斌。”
“在。”
“陷阵营,老位置,望北丘。这次不是试探,是钉死在那里。没有后撤令,打光最后一人也得顶着。”
“诺!”岳斌眼中凶光一闪。
“胡茬。”
“在!”
“朔风营游骑尽出,遮蔽战场,我要乌维变成瞎子聋子。赵破虏带一都精骑,侧翼待命。”
“明白!”
“窦通,张嵩,李敢。”
“末将(俺)在!”
“你三部依营列阵,弓弩准备。看到令旗,便开门接敌,夹击胡骑。”
“是!”
“石墩,带你的人,督战。凡后退一步者,杀。”
“交给我!”石墩舔了舔嘴唇。
“韩长史统筹后勤,廖主簿记录功过,周参军盯紧西边。老猫,你的眼睛,别只盯着外面。”
“是!”
众将领命而去。
陈骤走出大帐,天色微明,寒风刺骨。他深吸一口气,左臂旧伤隐隐作痛。
苏婉站在伤兵营门口,远远看着他。陈骤朝她微微点头。
战鼓擂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