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线被撕开的刹那,时间仿佛凝固。
陈骤的吼声撕裂空气:“跟老子填上去!堵住缺口!” 他手持长矛,身影已如离弦之箭,逆着零星溃退的人流,扑向那钢铁与血肉碾轧而成的死亡漩涡。
土根双目赤红,举盾死死跟上,用身体护住陈骤侧翼。
缺口处,已成炼狱。乌洛兰“铁鹞子”的重骑在冲破障碍后速度稍减,但破坏力丝毫未减。马蹄践踏着倒地的伤兵和破碎的车辆,长矛和马槊如同毒蛇,收割着失去阵型保护的晋军性命。惨叫声、骨骼碎裂声、兵刃入肉声混杂一片。
“结阵!结阵!向司马靠拢!” 老王的声音嘶哑,他挥舞着横刀,竭力收拢附近被冲散的士卒。
大牛在左翼看到中军崩溃,目眦欲裂,但他这边也被步跋子死死缠住,根本无法脱身,只能疯狂劈砍,试图杀透重围去支援。
陈骤第一个撞入缺口。一名刚刚挑飞了晋军士卒的“铁鹞子”骑士,正欲拔转马头扩大战果,眼前寒光一闪,一杆长矛已毒蛇般钻入他面甲下的缝隙!他甚至没看清来者是谁,便轰然坠马。
陈骤毫不停留,长矛顺势横扫,砸在另一匹重骑的马腿上。战马吃痛跪倒,将背上的骑士甩落,立刻被后面跟上的锐士营士卒乱刀分尸。
“竖盾!长矛手,刺马!” 陈骤一边格开刺来的长矛,一边怒吼。
还活着的军官们反应过来,幸存的刀盾手拼命挤上前,用身体和残破的盾牌构筑起一道单薄的血肉防线。长矛手从盾牌间隙疯狂向外捅刺,目标直指重骑相对脆弱的马腹和马腿。
这办法笨拙,却有效。不断有战马被刺中,哀嚎着倒下,将背上的铁罐头摔落。一旦落地,这些身披重甲的骑士行动不便,立刻成为围攻的对象。
冯一刀不知何时也冲到了缺口附近,他身法灵活,专挑落马的骑士下手,刀光闪烁,总能找到甲胄的连接处,一刀毙命。
胡茬带着残余的二十余骑,在外围不断骚扰,吸引部分重骑的注意力,为缺口处的争夺减轻压力。
战斗进入了最残酷的消耗阶段。每一息都有人倒下。锐士营在用血肉之躯,一寸一寸地争夺着缺口的控制权。
陈骤成了整个战场的焦点。他如同不知疲倦的磐石,长矛挥舞间,必有胡虏落马。他的存在,极大地鼓舞了士气。士卒们看到主将身先士卒,悍不畏死,也爆发出惊人的勇气。
一名重骑挺槊直刺陈骤面门,陈骤侧身闪避,长矛擦着耳畔掠过,带起一阵恶风。他左手猛地抓住槊杆,右手长矛顺势向前一送,贯穿了对方咽喉。另一名重骑趁机挥刀砍向他后背,土根怒吼着用盾牌硬生生挡住,盾牌碎裂,土根口喷鲜血倒飞出去,但那势大力沉的一刀也被拦下。
陈骤反手一矛,将那偷袭者捅下马背。
“土根!”
“没事……司马……”土根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又吐出一口血。
混乱中,陈骤眼角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石墩!他并没有被铁骑洪流完全淹没,此刻正被两名步跋子围攻,他手中没有了战斧,只能凭借蛮力抢夺来的一柄弯刀勉强招架,身上多处挂彩,步履踉跄。
陈骤心头一紧,想冲过去救援,却被三四名重骑死死缠住,脱身不得。
就在这时,一道瘦小的身影如同狸猫般窜出,是栓子!他不知何时摸到了附近,手中猎弓连珠发射,两名围攻石墩的步跋子应声倒地,都是被射中了面门或脖颈。
石墩压力一轻,怒吼一声,将弯刀劈入另一名冲来的步跋子肩胛。
缺口处的厮杀持续了将近一刻钟,涌入的三十多名“铁鹞子”竟被这不要命的打法硬生生全部歼灭在缺口内外!后续的乌洛兰重骑被层层叠叠的人和马的尸体阻挡,一时间难以再次发起有效的集团冲锋。
晋军,竟然奇迹般地暂时堵住了这个致命的缺口!
但代价是惨重的。缺口附近,锐士营士卒的尸体堆积如山,混合着胡虏的重甲骑兵和步跋子,几乎填平了那段壕沟。活着的人个个带伤,气喘如牛,几乎握不住兵器。
陈骤挂着一身血污,拄着长矛喘息,他的左臂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顺着手臂流淌,但他浑然未觉。他看向石墩,石墩在栓子的搀扶下,对他咧了咧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还没等他们喘过气,乌洛兰中军再次响起号角。更多的步跋子和轻骑开始向前移动,显然不打算给晋军任何重整旗鼓的时间。
“补位!快!” 陈骤嘶哑地喊道,声音已经有些变形。
还活着的士卒,默默地移动着,用疲惫的身体再次构筑起防线,将破碎的车辕、敌人的尸体,一切能找到的东西堆到缺口处。
阳光刺眼,照耀着这片沸腾的血肉之地。
陈骤看着北方再次涌来的敌潮,又看了看身边所剩无几、人人带伤的弟兄,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感压上心头。
这样下去,还能顶住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