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辉茗心里更沉了。
他的眼神一瞬不离地盯着远处正在玩闹的小师妹。
看着她笑得纯真无邪，心却如刀割一般疼痛。
司徒翊听说宫外忽然出现一只大鹰，直奔窈窈而去。
这才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
一靠近那片空地，他的脚步骤然顿住。
只见那只庞然大物正趴伏在地。
羽翼缓缓展开，金色的翎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真的是鹰吗？
可天底下哪有鹰长得如此威严壮丽。
“窈窈。”
他强压住内心的惊骇，声音微微发僵地问道。
“这是你家人？”
窈窈正兴奋地拍着手，没留意到父亲的神情变化。
可黑羽大飞却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他斜眼打量着这位帝王，轻轻哼出一声冷笑。
“呵。”
“对呀！”
窈窈更加欢快地跳上大飞宽厚的背脊。
她转过头，冲着司徒翊用力挥手。
“这是我家人之一！爹爹快上来呀，大飞可厉害啦，能飞得比云还高呢！”
司徒翊这才猛然明白。
在他眼中遥远的亲缘关系，在窈窈心里却是最真实的归属。
无论是人是鸟，是兽是灵，只要是她认定的，便是亲人。
“好。”
他低声应了一句。
刚抬起一只脚，试探着想要靠近。
突然，“啪！”地一声闷响，一记爪风骤然拍在他的脸上。
“这人，没资格上我背。”
黑羽大飞冷冷开口。
“要不是看在他是你亲爹的份上，我早就把他像垃圾一样扔出宫门了。”
司徒翊脸上没有半点恼怒之意。
他已经习惯了。
从窈窈回到他身边的第一天起，他就知道，她的那些家人，没一个真正待见他。
可他也不求谁喜欢。
他知道自己错了，错得彻彻底底。
但他还在努力。
哪怕只能站在远处看着她笑，他也想补救一点是一点。
“大飞，这是我爹呀！”
窈窈从大飞背上跳下来，蹲在他的头颅旁。
小嘴一撅，眼眶微微泛红。
“就是我天天想见、天天念着的爹爹啊。”
司徒翊的心口猛地一酸。
整整三年的父爱，他全都缺席了。
黑羽大飞沉默片刻，最终叹了口气。
“他能站在这儿，已经是我的容忍极限了。但，绝不能上我背。”
“我是什么？堂堂黑羽大飞，翱翔九天的上古神禽，掌风雷，御万羽。他算什么？一个软弱无能、连女儿都护不住的凡人帝王？配吗？”
他记得那孩子下山前的夜晚，偷偷躲在灯下翻看画册。
指尖轻轻抚过那些父亲牵着孩子手的温馨画面。
别的孩子可以扑进爹爹怀里撒娇。
而她呢？
连一句“我想爹爹了”都不敢说出口。
窈窈伸手揉了揉大飞的脖子，声音软乎乎的。
“好啦好啦，大飞别生气啦。爹爹不上你背，行了吧？我不让他上，好不好？”
黑羽大飞的眼中戾气稍稍退去。
忽然间，金光一闪。
那庞然巨鸟在空中盘旋了一圈，周身骤然涌起层层金光。
羽翼一收，眨眼间便化作一名年轻男子。
他弯下腰，将窈窈轻轻放回地上。
“去玩吧，我和你爹说两句话。”
窈窈乖巧地点了点头。
随即一转身便飞快地跑开了。
身后的太监宫女见状，立刻呼啦啦地跟了上去。
司徒翊淡然摆手，示意富生也跟过去照看。
目光则缓缓转向眼前这位黑羽大飞。
“你想跟我说什么？”
黑羽大飞斜眼打量他一眼，嘴角一撇。
“黎若琳真是瞎了眼，怎么偏偏挑上你这种凡人？啧啧，真是品味大跌。”
司徒翊眼神一沉。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黎若琳是瞎了眼才选择他的？
难道她并非真心接近他？
黑羽大飞双手抱在胸前，倚着一棵古树，语气凉飕飕的。
“就算你现在想明白了，又能怎么样？你在凡间是皇帝，九五之尊，一言可定人生死。可在这修真界……”
他嗤笑一声。
“你连踏进宗门山门的资格都没有。”
司徒翊心头猛地一紧。
但他依旧站得笔直，一字一句道。
“我会修炼。哪怕从零开始，总有一天，我也能成为修士。”
黑羽大飞原本懒散的神情微微一动，竟来了点兴致。
围着司徒翊慢悠悠地转了两圈，上下打量着他。
“哟？”
他拖长了音调，带着戏谑。
“你倒是有点志气。说说看，你打算怎么练？没有师父引路，修真的大门你连边都摸不着。别说筑基，练气都难如登天。”
这话并非危言耸听。
修真之路步步凶险。
灵根资质、心性悟性、资源供给，缺一不可。
没有师门支撑，凡人想逆天改命，无异于痴人说梦。
可司徒翊却忽然笑了。
他抬起头，直视黑羽大飞的眼睛。
“你和程辉茗不就在眼前吗？朕信你们。”
“你们既是窈窈的守护者，也是她最亲近的人。她关心朕，你们便不会真的袖手旁观。”
“朕变强了，窈窈才不用日日为朕提心吊胆。你们……”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人。
“也不必再替她操心。”
“你……”
程辉茗眉头微皱。
刚想开口反驳，却被黑羽大飞抬手拦住。
它盯着司徒翊看了半晌，忽然咧嘴一笑。
“嘿，你这小子，有点儿心眼儿啊。”
司徒翊语气平静。
“为了窈窈，我不介意用点小心机，也不介意低头、示弱，甚至求人。”
黑羽大飞叉着腰，仰头大笑。
“行！有胆色！不愧是能坐上龙椅的人！”
“黑羽大飞……”
程辉茗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
黑羽大飞白了他一眼，语气带着几分讥讽。
“你脑子不是挺灵光的吗？怎么现在突然傻了？”
他嗤笑一声，目光投向远处正在嬉戏的窈窈。
“就算我们不教，窈窈自己也会教他。她心疼他，护他，连我们说他一句重话都不愿意。你说，她会不会看着自己的父皇一辈子弱不禁风，任人欺凌？”
程辉茗叹了口气。
“可规矩不能乱啊。修真这一途不是儿戏。一步走错，轻则走火入魔，重则身死道消。若是随意收人入门，不仅害了他自己，还会牵连宗门，甚至引来灾祸。”
“还会连累窈窈。”
他低声补充道。
黑羽大飞眼睛眯了眯，仿佛在权衡利弊。
片刻后，终于点了点头。
“你说得有道理。宗门收徒，的确不能马虎。”
话音刚落，他右手轻轻一挥，一道微光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