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麟回想起在京城的岁月,那时周文斌,李清时,相互默契配合,对抗李伯爷的事情。
如今,已过去数月,各自分别后,忙着自家的事情,连李清时答应做他幕僚的事情,也变得不确定起来。
李清时虽来过金陵,但短暂的停留,又离开了这个地方,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处理,写了一封信给他,说要耽搁些时间,才能到金陵来帮他,期间说起济南府和京城的趣事。
张子麟看到这些,不由很是感叹,他回想起告别时的情景:那时,京师的暮春,柳絮已歇,槐荫正浓。
在一处清雅的酒楼雅间内,李清时做东,设下一席简单的饯行宴。
席间虽无山珍海错,却情谊深重。
主角自然是即将分赴南北的张子麟与周文斌。
周文斌依旧是那副爽朗模样,举杯道:“子麟,清时兄,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聚!子麟你去南京大理寺,那是清要之地,正合你所长;我呢,去河南某县做个百里侯,虽比不上你,却也自在!来,满饮此杯,祝我们前程似锦,亦祝我们……永如今日,不负初心!”他话语诚挚,眼中闪着对未来的憧憬与对友情的珍视。
张子麟举杯相和,目光扫过两位挚友,心中亦是感慨:“文斌,清时兄,宦海浮沉,前路未知。唯愿我等无论身处何地,位居何职,皆能牢记恩师教诲,心存百姓,明辨是非,不负平生所学,不负这身官袍。”
三人碰杯,一饮而尽。
李清时摇着折扇,笑道:“你二人皆有了去处,倒叫我好生羡慕。子麟兄如今是官身,文斌兄亦是一县父母,唯有我,还是个白丁,前途茫茫啊!”
张子麟放下酒杯,正色道:“清时兄,何必妄自菲薄?兄之才学见识,胜我多矣。只是时运未至罢了。”他略一沉吟,发出邀请,“清时兄,你若无明确打算,不若随我同往南京如何?我初入官场,诸事繁杂,正需一位如兄这般通晓人情、心思缜密之人从旁提点。你可为我幕僚,一来助我一臂之力,二来也可备考下科,三来嘛!金陵形胜,亦可游览散心,不知兄意下如何?”
李清时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意动,但并未立刻答应,只道:“子麟兄美意,清时感念。只是此事需得禀明家中长辈,方可定夺。待我回禀之后,再给兄答复。”
“如此甚好。”张子麟点头。
宴席散后,张子麟与周文斌又一同前往座师王清府上拜别。王清在书房接待了二人,谆谆告诫:“子麟,你赴南京大理寺,职司刑名复审,关乎人命,非同小可。需知‘刑者,侀也,一成而不可变’,下笔之时,当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你聪敏有余,然锋芒亦露,官场之上,需懂得藏锋守拙,方可行稳致远。”
“文斌,你外放知县,亲民之官,琐务缠身。需知‘民惟邦本’,断事当以情理为先,亦不可废弛法度。你性情活络,此为长处,然需戒之在躁,务必实心任事,勿负朝廷委任,勿负百姓期望。”
二人躬身聆听,将恩师的教诲深深铭刻于心。
辞别王清,走出王府,已是夕阳西下。张子麟与周文斌在府门外郑重道别,互道珍重,约定勤通书信,这才各自离去。
张子麟回到寓所,与谷云裳一同整理行装,预备南下。
此番赴任,不比上次赶考,需携带家眷仆役,一应物事繁多,倒也忙碌了几日。
启程前一日,天色将暮,张子麟正与谷云裳核对清单,忽闻仆役来报,言李公子来访。
张子麟心中一喜,忙迎了出去。
来的正是李清时。他风尘仆仆,脸上却带着明朗的笑容,一见张子麟便拱手道:“子麟兄,家中长辈已然应允!清时愿随兄台南下,充任幕僚,还望兄台不弃!”
张子麟大喜过望,用力握住他的手:“清时兄肯来助我,实乃子麟之幸!何谈嫌弃?快请进!”
三人落座,李清时道:“家父言道,男儿志在四方,既有机缘,便当历练。南京家中亦有商铺需人照看,我此去,亦可顺带打理,两不相误。至于科举,”他洒脱一笑,“功名自有天定,强求无益,随缘备考便是。”
谷云裳亦微笑道:“清时兄能来,夫君身边便多了臂助,妾身亦感安心。”
至此,南下队伍便定了下来。
张子麟携妻子谷云裳,挚友兼幕僚李清时,并二叔张福,及数名婢仆,一行人择吉日,离开了京师。
官道迢迢,车马劳顿自不必说。
幸有李清时沿途打点,谈笑风生,倒也减去不少乏味。谷云裳心思细腻,将行程安排得井井有条。
张子麟则时而与李清时探讨时政,时而与谷云裳欣赏沿途风物,心境较之赴考时的紧张,已是截然不同。
一路南行,气候愈发温润,风光亦从北地的雄浑开阔,渐变为江南的秀丽婉约。十余日后,远远望见长江如练,金陵城那龙盘虎踞的轮廓,已在天际线上隐隐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