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渊推开府门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他刚从驿馆回来，身上还带着夜风的凉气。冷霜月带人盯着那波斯王子，他则直接回府，脑子还在转着水渠图纸的事。可一进门，就看见书房灯亮着。
他皱了下眉，走过去推开门。赵明轩穿着小号的青布长衫，坐在书案前，手里捧着一本《六韬》，背得一字不差。
“故善战者，求之于势，不责于人。”小孩声音清亮，没有一点磕巴。
赵承渊愣住。这书他昨晚才交给亲卫送过来，打算今天教的。
他脱下外袍，坐到儿子对面，“你什么时候开始看这个？”
“爹出门后我就醒了。”赵明轩放下书，“娘说您最近累，让我别打扰。我就自己翻翻。”
赵承渊点点头，顺手抽出另一本书。那是藏在书房暗格里的《帝王心术》，原本是系统提示后他偷偷誊抄的副本，连柳明瑛都不知道内容。他本想等明轩再大些再教，现在倒好，孩子自己撞上来了。
“那你看过别的吗？”他试探问。
赵明轩眨眨眼，“您说的‘欲取先予’，是不是就像我昨天拿糖给张叔，今天他多给了我两个馒头？”
赵承渊猛地抬头。
这句话出自《帝王心术》第三章，讲的是权谋布局中的舍与得。一个六岁孩子，怎么能理解这种东西？
他立刻打开系统界面。【检测到下一代潜力值99%】一行字跳了出来。紧接着，画面一闪，模拟出未来场景——成年后的赵明轩站在金殿之上，手中拿着一份奏折，上面写着“科举改革新策”。
赵承渊呼吸一滞。
他还来不及细想，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是太监的声音：“陛下驾到。”
新皇穿着常服走进来，手里端着茶盏，显然是微服私访。他笑着打招呼：“赵卿这么晚还不睡？”
赵承渊起身行礼，赵明轩也跟着跪下行礼。
“臣教孩子读书，没注意时辰。”赵承渊答。
新皇摆摆手，走到书案前看了看摊开的《六韬》，又瞧了眼旁边那本半露出来的《帝王心术》，眉头一挑。
“这书……你也让他看？”
赵承渊正要解释，赵明轩突然开口：“陛下，‘欲取先予’是不是说，想要得到什么，就得先给别人一点好处？比如我想让同窗帮我抄书，我就得先请他吃糖？”
新皇手一抖，茶盏歪了一下，茶水洒在袖子上。
他没管湿透的衣袖，盯着小孩看了足足五秒，然后看向赵承渊：“赵卿，你这儿子……”
话没说完，他自己都笑了。
“小小年纪，怎么懂这些？”
赵承渊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问题来了。这种话一旦传出去，别人会以为他在培养接班人，甚至怀疑他对皇位有野心。
他赶紧低头，“小儿胡言乱语，陛下莫当真。”
“胡言乱语？”新皇反问，“你知道多少大臣到了三十岁都讲不出这话的精髓？”
他说完，亲自把赵明轩扶起来，语气认真：“你记住，刚才那句话，说得对，但要用对地方。给同窗糖可以，要是用来骗人，那就坏了。”
赵明轩点头，“我知道。娘说，本事越大，越不能欺负人。”
新皇笑了，拍了拍他的肩，“好孩子。”
他转身对赵承渊说：“你教得好。”
赵承渊只能苦笑。
等新皇离开后，他关上书房门，蹲下来平视儿子的眼睛。
“今天说的话，不能跟任何人提，知道吗？”
“包括娘？”
“包括娘。”
赵明轩想了想，点头，“好。我不说。”
赵承渊松了口气，正准备让他去睡觉，却见儿子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放在桌上。
纸上写着一行字：**欲取先予，当用于正道**。
笔迹歪歪扭扭，但每个字都很用力。
赵承渊看着这张纸，久久没动。
他忽然意识到，有些东西根本压不住。天赋也好，命运也罢，已经在这孩子身上扎了根。他能做的，不是阻止，而是引导。
他站起身，重新打开系统界面。刚才的画面还在——未来的赵明轩站在朝堂中央，面对百官宣读新政。台下有人反对，有人冷笑，但他站得笔直。
赵承渊手指滑动，调出数据面板。【继承者路径：文治路线｜潜力评级：SSS｜触发条件：父亲主动传授核心理念并完成首次认知共鸣】
原来刚才那一问一答，已经激活了隐藏模块。
他闭了下眼，脑子里闪过很多事。自己是怎么一步步走到今天的？靠系统？靠智谋？还是靠一次次在刀尖上跳舞？
可儿子不一样。他生下来就有资源，有地位，有眼界。只要方向不错，未来可能比他走得更远。
问题是，这条路注定不轻松。
他走到窗边，天边已经泛白。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新的一天开始了。
赵明轩自己收拾书本，轻手轻脚地往外走。走到门口时，他停下来说：“爹，我明天还想看书。”
赵承渊回头，“想看什么？”
“您柜子里那本红皮的。”
赵承渊心头一紧。那本是《权变十三策》，比《帝王心术》还狠。
他干咳两声，“那个……等你再大点。”
“哦。”赵明轩应了一声，没多问，转身走了。
书房安静下来。
赵承渊坐回椅子，盯着系统投影里那个未来的身影。那人穿着紫色官袍，腰佩玉带，正在主持一场大考。考场外挤满了考生，有人举着横幅喊冤，有人下跪求情。而画面中的赵明轩只是抬手，说了句什么，全场立刻肃静。
他看不懂唇语，但能猜到那句话大概是：“规则面前，人人平等。”
赵承渊忽然笑了。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进考场的样子。破衣服，烂草鞋，被人推搡着进去，连考官都不正眼看。那时候他只想着活下来，考上功名，改变命运。
现在轮到儿子了。起点不同，目标也不一样。不是为了活下去，而是为了让更多人活得公平。
他伸手关掉投影，却发现画面卡了一下。最后一帧停在赵明轩转身的瞬间。阳光照在他脸上，眼神坚定，嘴角微微上扬。
像极了小时候的自己。
赵承渊坐了很久。
直到听见外面传来柳明瑛的声音：“明轩，该吃饭了。”
他站起来，走出书房。走廊尽头，赵明轩正拉着母亲的手，一边走一边说着什么。柳明瑛听着听着，忽然回头看了眼书房方向。
赵承渊站在原地，没动。
他知道，有些事瞒不住。妻子聪明，迟早会发现儿子的变化。但他也不怕。这一家子，从来都是共担风雨。
他抬脚往饭厅走。
刚拐过廊柱，就听见赵明轩问：“娘，你说一个人有了本事，是不是一定要帮别人？”
柳明瑛停下脚步，低头看他，“为什么这么问？”
“就是突然想到的。”
柳明瑛笑了笑，“那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
赵明轩仰头，认真说：“我觉得，如果能帮，就应该帮。不然学这么多本事，有什么用？”
柳明瑛摸了摸他的头，“这话，你爹以前也说过。”
赵承渊听到这里，脚步慢了下来。
他没继续往前走，而是靠在柱子边，静静听着。
风吹过庭院，掀起了屋檐下的铜铃。叮的一声，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