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听得频频点头,末了大笑着拍她肩膀:好!好个抽丝剥茧!明日早朝,你随朕去听政,把这策再讲与列侯们听!
他转头对叔孙通道:传朕的话,赐明安公主一对和田玉如意,再把东暖阁的《秦律》抄本送她。义女爱读书,便由着她读个痛快!
林晓忙起身谢恩,余光瞥见叔孙通抚须而笑,青衫博士此刻正低头用竹简掩着嘴,不知是羞是叹。
待刘邦离去,书斋里又响起嗡嗡的议论声。
林晓收拾着案上的竹简,指尖触到一片新剥的竹青,还带着淡淡草香。
她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忽然想起昨日小柱子说的话:公主总说自己是外来的,可依奴才看,您比这宫里谁都明白该怎么走。
此刻她才真正觉得,那些熬夜背的历史年表、那些被室友笑作老学究的偏执,原来都不是白费的。
而此时的椒房殿里,吕雉正捏着茶盏,指节泛白。
案前立着个穿青布裙的小宫女,正是她最得用的心腹绿荷:回娘娘,明安公主今日在书房里把叔孙大人都震住了,陛下还说要带她听早朝……
听早朝?
吕雉冷笑一声,茶盏重重磕在案上,溅出的茶水打湿了绣着金翟的帕子,好个林晓,前日救小太监博名声,今日论国政显才学,倒把这汉宫当成她立威的戏台了!
绿荷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娘娘,要不再派个人去……
不急。吕雉盯着案头摆着的那对玉如意。正是刘邦方才赐下的,她越出挑,尾巴便露得越多。你且去查查,她读的书里可有功臣名录,见的人里可有异姓王的家眷……
她指尖划过玉如意上的云纹,这宫里,容不得第二个能左右陛下的人。
殿外的风卷着玉兰花瓣扑进来,落在吕雉脚边。
她望着那片雪白的花瓣,嘴角勾起抹若有若无的笑……
林晓啊林晓,你以为凭几卷史书就能站稳脚跟?这汉宫的水,可比你读过的任何典籍都深。
暮春的晚风裹着玉兰香穿堂而过,椒房殿内十二盏青铜鹤首灯将鎏金屏风照得透亮。
林晓垂眸看着自己腕间那串刘邦前日赏的南珠,珠子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却掩不住她掌心的薄汗。这是吕雉首次以主母之姿宴请她,宴席摆了三桌,却只邀了她与几位宗室女眷。
义女尝尝这樱桃鲙。
吕雉的声音像浸了蜜的丝线,林晓抬眼便见她正用银匙将水晶般的鱼片拨进自己碟中。
这位未来的吕太后今日着月白翟衣,发间只簪了支素银步摇,倒比往日少了几分威严,多了些家常的和气。
谢娘娘。
林晓欠身,银匙碰到青瓷碟发出轻响。
她夹起鱼片时余光瞥见吕雉指尖的翡翠扳指。那是刘邦去年亲赐的,在烛火下绿得近乎幽冷。
前儿听说,义女在书阁与几位博士论《周礼》?
吕雉端起酒盏抿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