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顺子松了口气,忙不迭地替我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公主若是实在想找那位林姑娘,奴才晚上帮您打听?御膳房的小福子跟洒扫处的赵嬷嬷相熟,许能问出些消息。
我应着,脚步却仍有些发沉。经过那片月季时,我又望了一眼……
方才被宫女修剪过的花枝果然精神许多,斜斜的切口在晨光里泛着淡绿的光。
或许,这是林晓留下的线索?
或许,她就在这深宫里,用我们共有的习惯,无声地回应我的寻找?
我摸了摸腰间的香囊……
那是在宫女住处附近捡到的,绣着并蒂莲,针脚歪歪扭扭,像极了林晓第一次学刺绣时的手艺。
风掠过耳际,带来若有若无的花香。
我攥紧香囊,在心里说:林晓,你再等等。我一定会找到你。
晨雾未散时,小顺子捧着铜盆进来,盆里浮着几片薄荷叶,凉意裹着水汽漫上来。
我盯着镜中自己的螺髻,发间那支青玉簪子在晨光里泛着幽光……
这是今早皇后宫里送来的,说是学才艺时要端正仪容。
公主,该去承艺殿了。
小顺子递来绣着缠枝莲的宫鞋,鞋尖微微上翘,走起来要格外小心。
我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想起昨日在御花园看到的那个背影,心里像揣了只扑棱翅膀的雀儿,总也落不下来。
承艺殿坐落在西六宫最深处,朱漆门楣上二字是汉隶,笔锋如刀刻。
推开门时,檀香混着松烟墨的气息扑面而来。
正中央摆着一张黑檀木琴案,案上横陈一张焦尾琴,琴身包浆浑厚,弦索泛着幽光;东侧是云石棋枰,黑白棋子整整齐齐码在楠木罐里;西侧则是书画案,铺着澄心堂纸,笔山搁着几支狼毫,笔锋还凝着隔夜的墨渍。
刘乐公主到……
殿内正在擦拭棋罐的老妇转过身来。
她穿月白暗纹褙子,鬓角银白却梳得一丝不乱,眼角皱纹像画在宣纸上的墨线,见我进来,眼皮也不抬,只将茶盏往案上一磕:老身姓周,前汉少府掌乐丞之女,教过三位公主琴棋书画。
我慌忙福身:周先生好。
站如松,坐如钟。
周先生用戒尺敲了敲琴案旁的蒲团,学琴先学坐。
我跪坐上去,腰板挺得生疼。
周先生屈指拨了拨琴弦,宫商角徵羽五音清越,震得我耳鼓发颤。
她执起我的手按在七弦上:勾、挑、抹、剔,每个指法要像春风拂柳……
话未说完,我的指尖就被粗粝的丝弦勒得发红。
腕子要松!
周先生拍开我紧绷的手背,你这是抓贼还是抚琴?
我咬着唇调整呼吸,余光瞥见窗外竹影摇曳。
林晓在现代学过吉他,手指按和弦时也总说疼,后来她买了指套,还笑说古人没这玩意儿可怎么活。
要是她现在在这儿,说不定能教我怎么护着指尖……
走了神?
周先生的戒尺地敲在琴面上,《猗兰操》从头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