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榭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湖面的风吹不散那股骤然升起的紧张，反而让周恒觉得后颈发凉。
太子的人？他们怎么会来？还来得这么巧？
周恒不是傻子，他瞬间明白，自己和三皇子，都被眼前这个看似无害的女人给算计了。她根本不是来赴宴的，她是来点火的！
赵景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他看着林晚，那眼神像是要将她整个人看穿。
“好，真是好手段。”赵景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压抑的怒火，“林老板，你不仅是来我这里卖汤，还顺便把请柬送到了东宫？”
“殿下误会了。”林晚轻轻摇了摇头，脸上依旧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我们生意人，讲究货比三家。殿下是我们的贵客，太子殿下自然也是潜在的客户。有好东西，总要让大家都看一看，才知道价值几何。”
她这番话，说得理直气壮，仿佛在谈论一件再正常不过的生意。
可听在赵景耳中，却无异于挑衅。
她把他，当成了竞价的买家之一。
胖子在旁边听得云里雾里，但他抓住了重点，憨厚地补充道：“对啊，殿下，好东西就该分享嘛。我们老板说了，独食难肥。要不，我再去后厨给太子殿下也做一碗？就是不知道他府上的食材，合不合我的标准。”
这句天真的话，像是一把软刀子，捅在了赵景的心窝上。
他还没来得及发作，一名身穿东宫服饰的太监，已经在一队侍卫的簇拥下，走进了水榭。
那太监比李栓要年轻，但神态更加倨傲。他看都没看赵景，只是对着水榭里扫视一圈，最后将目光锁定在那碗还冒着热气的“开水白菜”上。
“三殿下好雅兴。”东宫太监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咱家奉太子殿下之命，前来探望。听闻殿下府上得了神厨，做出能助人破境的灵汤，太子殿下心系天下修士，特命咱家前来讨教一二，不知三殿下可否割爱？”
话音一落，赵景身后的李栓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这哪里是讨教，这分明是明抢！
赵景的拳头在袖中握紧。
他知道，他现在进退两难。给，等于他向太子服软，主动将林晚这尊大神拱手相让。不给，就是他器量狭小，独占奇珍，传出去名声尽毁。
这个局，做得太绝了。
“本王的客人，本王的汤，何时轮到东宫来置喙？”赵景的声音冷了下来。
“三殿下此言差矣。”
一个温润如玉，却带着不容抗拒威严的声音，从水榭外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明黄色四爪龙袍的青年，在一众官员和护卫的簇拥下，缓步走来。
青年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嘴角带着一丝悲天悯人的微笑，步履从容，贵气天成。他与赵景的锐利不同，他更像一块温润的美玉，光华内敛，却自有万钧之力。
正是当朝太子，赵启。
“见过太子殿下！”
水榭内的侍卫和太监们，呼啦啦跪了一地。
周恒更是吓得魂不附体，手脚并用地爬过去，磕头如捣蒜。
“三弟，有如此佳肴贵客，却不请为兄一同品鉴，可是觉得为兄，不配与你同席？”赵启站定，目光越过赵景，落在了林晚身上，那双看似温和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探究和审视。
两个皇子，一个锐利如刀，一个厚重如山，目光在空中交汇，无形的压力让整个水榭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分。
赵景缓缓站起身，与自己的兄长对视。
“皇兄说笑了。只是林老板初到京城，性子腼腆，我怕皇兄的天家威仪，吓到了我的客人。”赵景寸步不让。
赵启的目光转向林晚，笑容更加温和：“林老板是吧？本宫听闻，你的咸鱼基金会在北原，行善举，救万民，实乃我大周商贾之楷模。本宫对你，神交已久啊。”
一顶高帽子，直接扣了上来。
他绝口不提汤，只提“善举”，瞬间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
林晚站起身，对着赵启微微欠身：“太子殿下谬赞了。我们只是做了些分内之事。”
“林老板谦虚了。”赵启向前一步，声音里充满了诚挚，“西京大旱，百万灾民嗷嗷待哺，父皇为此寝食难安。本宫听闻，林老板有一套‘以工代赈’的妙法，不知可否为本宫详述一二？若此法可行，本宫愿亲自向父皇上奏，为你请功！”
他竟然连“以工-代赈”都知道了！
赵景的脸色彻底变了。他的情报网，竟然被太子渗透得如此厉害！
他看向林晚，眼神中充满了询问。
林晚却像是没看到他的目光，只是从袖中，又拿出了一份一模一样的卷轴。
“殿下既然问起，民女自然知无不言。”她将卷轴双手奉上，递给了赵启。
赵景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竟然准备了两份！
“好！好！好！”赵启接过卷轴，连说三个好字，他展开卷轴，只看了几眼，脸上便露出了难以抑制的激动之色。
“此策若成，可安天下！林老板，你想要什么赏赐？黄金？爵位？只要本宫能给的，绝不吝啬！”赵启的声音慷慨激昂。
“殿下。”林晚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依旧平淡，“我们是商人，不求赏赐，只谈生意。”
她指了指赵启手中的卷轴：“这份方案，我们咸鱼基金会可以全权负责实施，所有资金，我们来出。”
“但我们也有两个条件。”
赵启的目光从卷轴上移开，郑重道：“请讲。”
“第一，西京新建水利、官道的未来百年税收，我们基金会要三成。”
“第二，我们要人皇陛下一道亲笔御批，允许‘咸鱼银行’在大周全境开办。所有储户的存款，受皇家律法保护，神圣不可侵犯。”
咸鱼银行！
这四个字一出，在场所有人，包括两位皇子，都愣住了。
开银行？吸收全天下修士和百姓的存款？这是何等疯狂，何等大胆的想法！
这已经不是盐铁专营那种层面的生意了，这等于是在铸造一个独立于皇权之外的，金融帝国！
“林老板，你的胃口，未免太大了。”赵启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冷意。
“生意嘛，漫天要价，坐地还钱。”林晚笑了笑，她看了一眼脸色阴沉的赵景，又看了一眼眼神闪烁的赵启。
她悠悠地端起自己的茶杯，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然后，她转头，看向一直站在身后，像个木桩子一样的胖子。
“胖子。”
“老板，我在！”
“你说，这汤要是再加点咱们从北原带来的蘑菇，会不会更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