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时光,在紧张备战与暗流涌动中倏忽而过。
张天成(林凡)几乎足不出户,全力参悟老齿轮所授玉简中的法门。那法门名为《源初净垢篇》,严格来说并非修炼功法,更像是一系列引导、调动、运用体内“源”(即太初灵性)来感应、辨别、乃至初步净化“晦迹”污染的特殊技巧与心得。内容艰深晦涩,涉及许多对“源”之本源的玄妙理解,若非张天成身负太初灵性,且《洞玄灵鉴心经》本就注重灵性根源的修持,恐怕难以入门。
饶是如此,他也只初步掌握了其中最基础的“源光映照”与“灵性护持”两式。“源光映照”可令太初灵性散发一种特殊的“源光”,此光对“晦迹”污染极其敏感,能如镜子般映照出其存在与浓度,甚至能一定程度上干扰其侵蚀进程;“灵性护持”则是将太初灵性化为一道守护心神与肉身的无形屏障,对“晦迹”的精神污染与能量侵蚀有较好的抵御效果。
同时,他也在不断调整自身气息与举止,有意识地收敛了过去作为“张天成”时的一些细微习惯与战斗风格,尽量使“林凡”这个身份更加自然圆融。所幸《洞玄灵鉴心经》本就擅长内敛变化,加上“鉴心”剑意的辅助,倒是颇有成效,至少表面看去,与“张天成”时期的孤傲凌厉已大不相同。
期间,他也曾偶遇那位长风林氏的长老林青崖一次。对方在玄元宗驻地附近“巧遇”,主动上前攀谈了几句,言语间似有若无地提及南疆风物与某些古战场遗迹,目光则一直仔细地打量着张天成。
张天成功聚“鉴心”剑意于内,灵鉴心镜澄澈映照己身,将一切可能引起联想的锋芒尽数收敛,只表现出一个天赋出众、根基扎实、但略显青涩的宗门天才应有的气度,对林青崖的试探均以谦逊谨慎回应,滴水不漏。
林青崖观察半晌,眼中疑虑稍减,但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感,似乎并未完全打消,只是暂时按捺下去。张天成知道,这就像一颗被埋下的种子,一旦遇到合适的土壤(比如看到他施展某些标志性手段,或遇到过去真正的故人),随时可能发芽。
三日之期一到,论道大会第二轮——“幻海秘境”,正式开启!
幻海秘境,位于东华古城北侧百里外的一处特殊空间褶皱之中,据说是上古时期一处战场与天然幻境结合形成的奇异所在,内部空间广阔,环境变幻莫测,既有瑰丽仙境,亦有绝险死地,更蕴藏着不少古修遗泽与珍稀灵物。此次作为论道场地,已被古城与各大势力联手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梳理和限制,划分出相对安全的“试炼区”,但其中凶险依旧不容小觑。
清晨,通过第一轮“问道天梯”的一百七十三名天骄,以及部分获得特许的观摩人员(如各势力核心随从、记录人员等),齐聚于古城北门外的“幻海台”。此台是一座悬浮于半空、方圆千丈的巨大石台,中央刻画着一个复杂的传送阵法。
天衍真君再次现身,立于高台之上,声音传遍四方:“第二轮‘幻海秘境’,时限七日。你等将随机传送至秘境试炼区不同位置。秘境之中,设有九处‘信物点’,每处信物点藏有一枚特殊‘幻海令’。取得‘幻海令’,并成功在时限内抵达秘境中央‘接引台’者,方为合格,可进入第三轮。”
“秘境之中,不禁争斗,不禁合作,生死自负。但若主动捏碎身份令牌,可被立即传送出秘境,视为放弃。最终成绩,将综合考量获取信物数量、抵达时间、以及在秘境中的综合表现评定。前十名抵达者,额外奖励秘境特产‘幻海晶魄’一枚,有助淬炼神魂,提升幻术抗性。”
规则宣布完毕,传送阵光华大放!一道道身影被随机摄入光芒之中,消失不见。
张天成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周遭景物飞速变幻,待双脚重新踏上实地时,已身处一片奇异之地。
眼前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泛着淡淡七彩霞光的“海洋”,但“海水”并非真实水流,而是由浓郁到极致的、不断变幻形态的雾气与灵光构成,波涛起伏间,映照出各种光怪陆离的幻象:琼楼玉宇、仙山福地、妖魔战场、星河倒悬……美轮美奂,却又透着致命的迷幻气息。空气中弥漫着精纯而混乱的灵气,神识在此受到极大干扰,难以及远。
“幻海……名副其实。”张天成稳住心神,灵鉴心镜高悬紫府,映照四周。他发现,在这片幻海之中,灵鉴心镜的“勘破虚妄”之能受到了压制,但依旧比寻常神识敏锐许多,至少能分辨出哪些幻象是纯粹的能量折射,哪些则暗藏杀机或真实路径。
他首先感应了一下怀中的“守秘令”和那枚被封印的“晦迹之钥”碎片。守秘令微微发热,指向幻海深处某个方向,正是“寂灭荒原”所在。而碎片则安静无声,似乎此处暂时没有强烈的同源污染。
“先寻找信物,再伺机前往寂灭荒原查探。”张天成定下策略。他辨别了一下方向(依据幻海中某些相对稳定的能量流与地脉波动),选定一个灵气相对浓郁、且与守秘令指引方向大致顺路的方向,施展“浮光掠影步”,谨慎前行。
幻海之中,步步危机。看似平坦的霞光路径,可能下一刻就变成吞噬一切的流沙漩涡;美不胜收的仙葩灵草,可能瞬间化为致命的食人妖植;悦耳动听的仙音,或许就是迷惑神魂的魔音。更有一些隐藏在幻象中的古禁制、残存阵法、乃至秘境本身孕育的幻兽精怪,时不时发动偷袭。
张天成将“源光映照”悄然运转,太初灵性散发出的微不可察的“源光”覆盖周身尺许范围。他发现,这“源光”对幻海中的一些基于“晦迹”污染衍化出的、更加扭曲诡异的陷阱和幻兽,竟有奇效!往往能提前感应到其存在,甚至能轻微干扰其行动,使其露出破绽。这让他避开了不少麻烦,前进速度远超寻常修士。
行进了约莫两个时辰,前方雾气突然剧烈翻滚,传来激烈的打斗声与灵力波动。
张天成收敛气息,悄然靠近。只见在一片相对稳定的“雾岛”上,三名修士正与一头体型庞大、形似章鱼、却长着数百只闪烁着惑人光芒的复眼、触手上布满吸盘和利齿的“幻光魔魇”激战。那三名修士服饰各异,显然来自不同势力,此刻被迫联手对敌,但仍险象环生。其中一人,张天成认出,竟是之前在问道天梯上有过一面之缘的、来自“玄冰谷”的那位修士(其同伴曾与烈火宗弟子冲突被淘汰)。
那幻光魔魇实力堪比金丹后期,更兼幻术惊人,数百只复眼射出迷离光彩,交织成重重幻境,不断干扰三人心神,触手挥舞间,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与腐蚀性毒液。
张天成略一沉吟,并未立刻出手。他暗中观察,发现这幻光魔魇的攻击模式虽诡异,但其能量核心——位于头部中央的一颗硕大、不断变幻色彩的晶核,在“源光映照”下,却隐隐显露出一丝极淡的、驳杂的“晦迹”污染气息。虽然很淡,远不如碎片或守秘令感应到的纯粹,但确实存在。
“这秘境中的生物,也受到了‘晦迹’的间接污染?”张天成心中凛然。
眼看那玄冰谷修士险之又险地避开一条触手的穿刺,却被另一条触手扫中护体灵光,踉跄后退,脸色发白,另外两人也岌岌可危。张天成不再犹豫,身形一闪,加入战团。
他没有直接攻击魔魇本体,而是施展“五行挪移术”,如同鬼魅般穿梭于触手的攻击间隙,迅速逼近那颗硕大的晶核。同时,“鉴心”剑意凝聚于“藏锋”剑尖,并非追求极致锋锐,而是将“映照虚妄”之力提升到极致,剑光化作一道澄澈的流光,直刺晶核表面那在“源光”映照下,显得最为“浑浊”与“不稳定”的一个点!
那幻光魔魇似乎察觉到了威胁,发出刺耳的尖啸,所有复眼光芒大盛,更加狂暴的幻境潮水般涌向张天成,同时数条最粗壮的触手疯狂回抽,试图将他拍碎。
然而,张天成的“灵性护持”已然开启,太初灵性化作的无形屏障,将那足以让寻常金丹修士神魂错乱的幻境冲击削弱大半,灵鉴心镜更是稳守紫府,勘破迷障。他身形在触手合围的缝隙中再次施展精妙挪移,手中“藏锋”剑,已然刺中了目标!
“嗤——!”
一声仿佛滚油泼雪的怪异声响!澄澈剑光与那浑浊晶核接触的刹那,晶核剧烈震颤,表面那驳杂的“晦迹”污染气息如同遇到克星般,竟被剑光中蕴含的“鉴心”通明之力与一丝太初“源光”迅速净化、驱散!晶核本身的光芒骤然黯淡,幻光魔魇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哀嚎,庞大的身躯剧烈抽搐,数百只复眼同时失去神采,挥舞的触手也无力地垂落。
张天成收剑后退。那魔魇挣扎了片刻,最终轰然倒地,庞大的身躯开始缓缓消散,化作精纯的幻海灵气和一小堆闪烁着微光的材料(幻兽晶核、坚韧触手等)。
那三名修士死里逃生,皆是心有余悸,看向张天成的目光充满了感激与震惊。他们三人联手都难以对付的恐怖幻兽,竟被此人一剑近乎秒杀?此等手段,简直骇人听闻!
“多谢道友援手!”玄冰谷修士率先抱拳,声音依旧带着些许冷意,但眼神诚挚,“在下玄冰谷寒澈。这两位是……”
另外两人也连忙自报家门,分别是来自“神风门”和“厚土宗”的弟子,皆对张天成感激不已。
“举手之劳,诸位不必客气。”张天成平静还礼,报上“玄元宗林凡”的名号。
寒澈等人显然也听说过林凡之名(问道天梯第五),态度更加恭敬。寒澈犹豫了一下,道:“林道友实力超群,不知接下来有何打算?这幻海秘境危机四伏,单独行动风险极大。若道友不嫌弃,我等愿与道友结伴同行,彼此也好有个照应。”他看出张天成品性不错(出手相助),实力更是深不可测,若能同行,安全性大增。
张天成略作思忖。结伴而行虽可能暴露一些手段,但也多了一层掩护,且人多力量大,寻找信物或许更快。只要小心不泄露“锈蚀节点”之事即可。
“也好,那便同行一段。”张天成点头应允。
四人小队就此成形,继续向幻海深处探索。有了张天成的加入,队伍战力飙升,加上他“源光映照”对某些诡异陷阱的提前预警,推进速度极快。沿途又遭遇了几波幻兽袭击和一些天然险境,皆被有惊无险地渡过。期间,他们也发现了一处“信物点”,击败了守护的一群幻影妖蜂后,成功取得了一枚“幻海令”,由张天成暂时保管(按贡献分配,无人有异议)。
一路行来,张天成也暗中观察着守秘令的感应。随着不断深入,守秘令的发热程度在缓慢增加,指示的方向也越发明确。
第三日傍晚,小队来到一片与幻海绚丽景象截然不同的区域边缘。
前方,幻彩的雾气仿佛被一道无形的界线隔开,界外是流光溢彩的幻海,界内则是一片死寂、荒凉、大地呈现暗红与铁锈色、天空阴沉如铅的广袤荒原。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仿佛金属锈蚀混合着尘埃与死亡的气息。灵气在这里变得稀薄而狂暴,神识受到的压制更甚。
“寂灭荒原……”寒澈脸色凝重,“据说这里是幻海秘境中最危险的区域之一,不仅环境恶劣,更滋生着许多被‘荒芜死气’侵蚀的诡异生物,甚至可能有上古战场的残魂怨灵游荡。许多前辈告诫,若非必要,不要轻易踏入。”
神风门和厚土宗的弟子也露出畏惧之色。
张天成怀中的守秘令,此刻已然灼热,明确指向荒原深处。他能感觉到,空气中那稀薄的灵气里,混杂着一丝丝极其细微、却更加精纯的“晦迹”污染气息。
“诸位道友,我需深入荒原,探查一些事情。”张天成转身,对三人道,“此地凶险,不便连累诸位。我们便在此分开吧。这枚幻海令,你们且收好。”他将那枚幻海令递给寒澈。
寒澈一愣,接过令牌,犹豫道:“林道友,荒原凶险,你一人前往……”
“我自有分寸。”张天成语气坚定,“后会有期。”
说罢,他对三人一拱手,不再犹豫,身形化作一道流光,毅然踏入了那片死寂的“寂灭荒原”。
身后,寒澈三人望着他迅速消失在暗红荒原深处的背影,面面相觑,最终也只能叹息一声,转身朝着其他相对安全的区域继续探索。
荒原之中,死寂无声。脚下是干裂的、仿佛被血液浸透后又风干万年的土地,踩上去发出“沙沙”的轻响。零星散布着一些扭曲的、如同金属残骸般的怪异植株和奇形怪状的岩石。天空低沉,看不到日月星辰,只有一片永恒的铅灰色。
张天成将“源光映照”与“灵性护持”运转到极致,小心翼翼地前行。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空气中那“晦迹”污染的气息,随着深入,正在逐渐变浓。守秘令的灼热感也越来越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