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巳时,传道殿正殿。
殿宇恢弘,穹顶高悬,绘有日月星辰、山川河岳的道纹,流转着玄奥的道韵。此刻,殿中气氛庄严肃穆。宗主玄云真人端坐主位,身旁是三位气息渊深如海、或威严、或缥缈、或平和的老者,正是此次负责带队的三位太上长老——化神初期的“天剑尊者”(天剑峰出身,剑道通神)、化神初期的“云缈婆婆”(紫霞峰出身,精擅术法与阵法)、以及化神初期的“百炼老人”(百炼峰出身,炼器炼丹宗师)。
下方,五名获得天骄论道大会资格的弟子肃立。洛惊鸿依旧孤傲如冰峰,云霓仙子仙姿缥缈,铁心沉稳如山,沈墨温润含笑,而张天成(林凡)则静立一侧,气息沉凝,经过数日调养,伤势已愈,修为稳固,眼神愈发深邃。
除了他们五人,还有十名同样优秀的内门弟子作为“随行观摩团”成员,站在稍后位置,其中就包括了石坚、冷清霜、以及另外几位在会武中表现出色的各峰弟子。他们将一同前往东华古城,增长见识,虽不直接参与论道比试,却也是难得的机缘。
玄云真人目光扫过下方众弟子,尤其在张天成身上多停留了一瞬,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蕴含威严:“尔等五人,乃我玄元宗此代金丹弟子之翘楚,历经七脉会武层层选拔而出。三月后,东域天骄论道大会于东华古城召开,此乃东域修真界十年一度之盛事,汇聚各方英杰,既为切磋论道,砥砺修行,亦关乎宗门声誉与未来气运。”
“论道大会,非止擂台比斗。其间有‘问道天梯’考验心性根基,‘幻海秘境’历练实战应变,‘万法辩经’切磋道法领悟,‘古城寻缘’探索先贤遗泽。最终,综合表现最优异的十人,可获得进入‘东华仙府’外围区域参悟的资格,那是我东域上古流传下来的最大机缘之一,内蕴成道之机!”
众弟子闻言,眼中皆露出向往与凝重之色。东华仙府,那可是传说中上古大宗“东华仙宗”留下的遗迹,虽仅能进入外围,也足以令无数修士疯狂。
“然,机遇与风险并存。”云缈婆婆接口,声音温润却带着警示,“东华古城龙蛇混杂,论道大会上天才云集,争斗激烈,陨落伤残之事,历届皆有。且古城本身,乃至某些遗迹秘境中,亦有未知凶险。你等需时刻牢记,安全第一,同门守望,莫要堕了我玄元宗名头,更莫要轻易丢了性命。”
“谨遵太上长老教诲!”众人齐声应道。
百炼老人接着道:“此去路途遥远,需借助跨域传送阵,途中亦有可能遭遇虚空乱流或宵小之辈。老夫与天剑师兄、云缈师姐会护持尔等周全。但尔等自身亦需做好准备。宗门已为你等五人,各准备了一套‘玄元护身法袍’(灵阶下品防御法宝),一枚‘破空遁符’(四品,关键时刻可随机遁出千里),以及疗伤、回元丹药若干。稍后自会发放。”
天剑尊者最后开口,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带着凛冽剑意:“我玄元宗以剑立宗,剑修当有锋芒,亦需藏锋。论道台上,可尽情施展,扬我宗威。但若遇不可抗之力,或涉及宗门根本利益之争,需审时度势,进退有据。你五人中,洛惊鸿、林凡,你二人剑道已成气候,当为众人锋刃;云霓术法精妙,可为策应;铁心防御无双,可稳阵脚;沈墨手段多变,可出奇制胜。需知,尔等是一个整体。”
“弟子明白!”五人凛然受教。
随后,玄云真人又交代了一些细节,比如与其他宗门打交道需注意的事项,东华古城内的一些重要势力与禁忌区域等。最后,他沉声道:“此次论道,关乎重大。望尔等同心协力,为我玄元争光!三日后辰时,于‘飞仙台’集合,启程前往东域‘天枢城’,再转道东华古城。下去准备吧。”
众人告退。
离开传道殿,张天成并未立刻返回清虚峰。他需要去领取宗门发放的物资,同时也想与石坚、冷清霜交代几句。
物资领取很顺利。玄元护身法袍是一件月白色、绣有玄奥云纹的长袍,不仅防御力可观,还有一定避尘、聚灵、调节体温的功效。破空遁符和丹药也都品质上乘。
“林师弟。”一个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张天成回头,见沈墨微笑着走来。“沈师兄。”
“师弟恢复得如何?”沈墨关切道,“与洛师兄一战,当真惊心动魄,为兄至今回想,仍觉叹服。”
“已无大碍,多谢师兄关心。”张天成平静道。
“那就好。”沈墨点点头,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张天成腰侧(那里悬着玄元令和天骄令),“此去东华古城,路途遥远,且古城之中,势力盘根错节,不仅有各大宗门天骄,更有许多散修高手、古老世家,甚至……一些见不得光的组织也会暗中活动。师弟初涉这等大场面,还需多加小心。若有需要帮忙之处,随时可寻为兄。”
他这话看似关心,但张天成却听出了一丝弦外之音。“见不得光的组织”……是在暗示“影傀”背后的势力,还是指“晦迹”相关的隐秘存在?
“多谢师兄提点,师弟自会谨慎。”张天成不露声色,“师兄对东华古城似乎颇为熟悉?”
沈墨笑了笑:“略有耳闻罢了。毕竟十年一度之盛事,总会有些风声传出。尤其是那‘万象楼’,据说奇物汇聚,消息灵通,甚至能买到许多外界难寻的偏门古籍与秘闻,为兄倒是很想去见识一番。”
万象楼!沈墨也提到了这个地方!张天成心中微动,面上却露出好奇:“哦?那倒是值得一去。”
两人又随意交谈几句,便各自分开。望着沈墨离去的背影,张天成眼神微沉。沈墨此人,对他的关注似乎过于“热情”了,且总在有意无意地提及“偏门”、“古籍”、“隐秘”,仿佛在试探,又仿佛在引导。此次东华古城之行,此人需加倍提防。
与石坚、冷清霜简单聚了聚,约定在古城互相照应后,张天成回到清虚峰洞府,开始最后的准备。
他首先将那套玄元护身法袍炼化穿上,将破空遁符置于袖中最易取用的位置。丹药分类放好。
接着,他取出那块“太乙星纹铁”,经过多日以金丹之火的淬炼与太初灵性的滋养,此铁已缩小了一圈,但光华更加内敛温润,内部星云流转的异象也清晰了几分。他将大部分精华继续融入“藏锋”剑中,能感觉到剑身的灵性与潜力在稳步提升,剑心与自己的联系更加紧密无间。剩余的一小部分,则被他小心地引入紫府,滋养那太初空间雏形。雏形空间似乎又凝实扩大了一丝,虽然依旧极小,却多了一份真实感与微弱的空间波动。
最后,他拿出那块从藏经阁四层换得的无名石片。石片依旧古朴残破,但置于文心树下这几日,似乎吸收了一丝他的太初灵性,表面那些模糊的裂痕,偶尔会闪过一丝极淡的混沌光泽。他将石片贴在眉心,以心神沉入,尝试沟通。
没有具体的功法文字,只有一种极其古老、苍茫、仿佛天地未开、鸿蒙初判时的“意象”流淌心间。这“意象”玄之又玄,难以言述,却与《洞玄灵鉴心经》中关于“灵鉴”本源的理念,以及他自身“太初”灵性的感悟隐隐共鸣。他沉浸其中,不知时间流逝,只觉自身对“鉴心”剑意的理解,对万物本质的洞察,似乎又通透了一分。这石片,或许无法直接提升战力,却是在为他夯实“道”之根基,指明更高层次的方向。
三日期限,转瞬即至。
第三日辰时,飞仙台。
飞仙台位于玄元宗山门深处,是一座巨大的白玉平台,平台上刻画着无比复杂庞大的传送阵纹,灵光氤氲,连接着遥远的未知之地。此刻,三位太上长老已然到场,天剑尊者负手立于阵眼核心,云缈婆婆与百炼老人在侧辅助。五名正式弟子与十名观摩弟子也已到齐,皆是精神抖擞,气度不凡。此外,还有数位执事长老随行处理杂务。
天剑尊者目光如电,扫过众人,沉声道:“准备启程!踏入阵中,紧守心神,莫要抗拒空间之力!”
众人依言,踏入传送阵范围。
天剑尊者与云缈婆婆、百炼老人同时掐动法诀,磅礴的灵力注入阵眼!
嗡——!
整座飞仙台剧烈震动起来,阵纹爆发出冲天的乳白色光柱!空间之力剧烈波动,将众人身影完全吞没!
张天成只觉身体一轻,仿佛被投入了一条光怪陆离的隧道,四周是飞速向后掠去的扭曲光影与空间碎片,一股强大的撕扯力传来,但很快被护身法袍和自身灵力抵消。他紧守心神,灵鉴心镜映照着这难得的空间传送体验,默默体悟着其中的玄奥。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又或许是许久,脚下一实,光线恢复正常。
众人已出现在另一座风格迥异的传送台上。此台位于一座宏伟巨城的中心广场,广场以青灰色巨石铺就,四周是鳞次栉比的、风格粗犷大气的建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古老、肃杀、却又充满活力的混合气息。天空略显高远,灵气浓度与玄元宗山门内相差无几,但属性似乎更加驳杂。
“天枢城,到了。”云缈婆婆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感慨,“此乃东域九大枢纽巨城之一,掌控于‘天枢剑派’之手。从此处,再转乘三次短途传送阵,方能抵达东华古城。在此休整半日,补充些物资,也让你等见识一下东域大城风貌。”
天枢城!张天成举目四望,果然见到不少身着统一服饰、背负长剑、气息凌厉的修士在城中巡逻或行走,想必便是天枢剑派弟子。城中人流如织,修士众多,气息强弱不一,金丹修士随处可见,甚至偶尔能感知到元婴修士的气息一闪而过。商铺林立,吆喝声不断,出售着各种丹药、法器、材料、符箓,其中不乏外界难寻之物。
“果然是大城气象。”铁心瓮声瓮气地赞叹道。
“都跟紧些,莫要走散,莫要惹事。”百炼老人叮嘱道,随即与天剑尊者、云缈婆婆一起,领着众人向城中一处专供大型宗门队伍落脚的行馆走去。
行至半途,经过一处热闹的坊市街口时,张天成脚步微微一顿。灵鉴心镜隐约映照到,在街角阴影处,似乎有几道目光正隐蔽地注视着他们这一行人。那目光并非好奇,而是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与……一丝极淡的、让他心头微凛的“晦涩”感!
虽然那感觉一闪即逝,且与沈墨身上的不尽相同,更加驳杂隐晦,但张天成几乎可以肯定,这与“晦迹”有关!
他不动声色,继续前行,但心中已敲响警钟。刚到天枢城,就被暗中盯上了?是冲玄元宗而来,还是……冲自己,或者沈墨?
看来,东华古城之行,绝不会如表面那般,仅仅是一场天骄汇聚的盛会。暗潮,已然开始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