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的突然出现,以及他口中“心剑”二字,让张天成心中微凛。自己方才破去周凌剑招,最后那“鉴心”一指,确实蕴含了从“心剑阁”典籍中领悟的、以心映剑、直指破绽的些许精髓,但极其内敛,寻常修士最多觉得诡异,很难直接联想到“心剑”这种偏门而高深的剑道分支。这沈墨,眼光好毒!
“沈师兄过誉了,雕虫小技,不足挂齿。”张天成谦逊道,面上维持着平静,暗中却已将灵鉴心镜的映照之力提升到当前不引人注意的极限,仔细感知着沈墨。此人气息圆融,灵力波动带着一种奇特的“兼容”感,仿佛体内同时运转着多种不同属性的力量,却又和谐统一。其神魂给他的感觉,如同隐藏在平静水面下的漩涡,幽深难测。更重要的是,灵鉴心镜隐约映照出,沈墨周身环绕着一层极其淡薄、若非刻意探查几乎无法察觉的“晦涩”气场,这气场与他在天衍剑阙遭遇的“影傀”那种纯粹的阴暗邪异不同,更偏向于一种“混乱”、“扭曲”与“隐秘”的复合特质。
此人,绝不简单。
沈墨似乎并未察觉到张天成的暗中探查(或者察觉了但并不在意),笑容依旧温和:“林师弟太谦虚了。周凌的‘惊风快剑’在内门金丹后期中也算一流水准,能如此轻描淡写破之,岂是雕虫小技?师弟不仅身法通玄,更难得的是那份洞察先机、直指核心的眼力与剑意,颇合我万法峰‘博采众长、明心见性’的路子。为兄冒昧邀请,实是想与师弟交流一番心得,或许能彼此印证,共同精进。”
他话说得漂亮,姿态也放得低,以真传师兄之尊,主动邀请一个记名弟子交流,在外人看来简直是折节下交,礼贤下士。
张天成心念电转。沈墨此人心机深沉,目的不明,贸然深交恐有风险。但对方毕竟是万法峰真传,实力地位摆在那里,公然拒绝亦不明智。且他也想借此机会,了解更多关于内门天骄、尤其是沈墨这种“异类”的信息,或许还能探听一些关于“影傀”或天衍剑阙的隐秘。只要保持警惕,小心应对便是。
“沈师兄盛情,师弟不敢推辞。只是今日论道台切磋,略有损耗,需回洞府调息一二。改日若得空闲,定向师兄请教。”张天成拱手,给出了一个不卑不亢、留有回旋余地的答复。
沈墨眼中笑意更深,似乎对张天成的反应并不意外。“理应如此。师弟初入内门,想必诸事繁多。这样,三日后的午时,我在‘万法峰’的‘博闻轩’设下清茶,恭候师弟光临。这是传讯符,师弟若有闲暇,可凭此符直接来寻。”说着,他递过一枚制作精巧、纹路复杂的玉符。
张天成接过玉符,入手微凉,上面似乎附着着某种独特的识别禁制。“多谢师兄,届时若有空,定当拜访。”
“好,那为兄就不打扰师弟清修了,告辞。”沈墨含笑点头,又对周围一些认出他、投来敬畏目光的弟子微微颔首,这才翩然离去,举止从容优雅,风度无可挑剔。
直到沈墨身影消失,论道台周围的议论声才再次高涨起来,不过焦点已从张天成与周凌的比斗,转移到了沈墨的出现以及对张天成的邀请上。
“沈墨师兄竟然亲自邀请那个林凡?”
“还约在博闻轩!那可是沈师兄私人的静修之地,寻常真传都难得进去!”
“这林凡到底什么来头?刚打了天剑峰周凌的脸,转头就被万法峰第一天骄看重?”
“看来内门又要多一位风云人物了……”
张天成无视这些议论,径直离开了论道台区域。他没有立刻返回清虚峰,而是绕道去了一趟内门的“百事阁”,用一些贡献点,兑换了关于“沈墨”的更详细情报。
情报显示:沈墨,出身东域一个已没落的小型修真家族,灵根资质仅为三灵根(金、木、土),并不突出。但其悟性奇高,毅力惊人,且似乎气运极佳,屡有奇遇。入玄元宗后,初期并不起眼,直到筑基后期时,在一次宗门组织的古遗迹探索中,失踪数月,归来后便性情略有转变,实力突飞猛进,尤其开始展现出对各种偏门、冷僻、甚至被视为“禁忌”或“无用”的秘术、禁法、奇门手段的惊人学习与掌握能力。他战斗方式诡异多变,从不拘泥于某一派系,往往出人意料,曾以金丹中期修为,凭借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连环秘术与一件疑似古宝的奇物,生生磨败了一位金丹后期的老牌精英。因其手段繁杂且难以归类,被划归万法峰,并很快晋升真传。此人平时待人接物温和有礼,交友广泛,但真正知心者极少,也从未明确表露过师承何人,显得颇为神秘。宗门高层对其态度暧昧,既欣赏其天赋与潜力,似乎又对其某些手段来源有所疑虑,但因其并无明显危害宗门之举,且贡献颇多,故未加干涉。
“失踪归来,性情微变,手段诡异,高层态度暧昧……”张天成放下玉简,指尖轻叩桌面。沈墨的经历,让他不禁再次联想到“影傀”和天衍剑阙中那些被侵蚀的修士。虽然沈墨身上并无那种纯粹的邪异感,但那层“晦涩”气场,以及情报中提到的“禁忌”、“无用”秘术,很难不让人产生联想。难道他与“影傀”背后势力有关?还是说,他是在探索某些上古隐秘时,沾染了类似的不祥之物?
“三日后博闻轩之约……看来得做些准备了。”张天成眼神微凝。他需要更多的自保与反制手段,尤其是针对可能出现的诡异秘术或阴私暗算。
接下来的两天,张天成除了日常修炼巩固,将更多精力放在了《上古禁制秘纹初解》以及从万书谷、天衍剑阙零散获得的一些偏门防护、预警、反制类禁制上。他结合自身太初灵力与文心树的梳理能力,尝试在自身衣物内衬、以及那枚沈墨所赠的传讯玉符(经过仔细检查,未发现明显追踪或监听禁制,但张天成还是在其外部附加了一层极隐蔽的、单向隔绝与示警的微型禁制)上,镌刻了数种功能不同的复合微型禁制。
一种是“清心辟邪纹”,融合了一丝“鉴心”剑意的通明之力,对迷惑心神、扭曲感知类的负面效果有一定抵御和预警作用。
一种是“晦迹藏形纹”,并非隐身,而是能一定程度上干扰他人对自身气息、命理、乃至某些因果层面的推算与锁定。
还有一种是“镜返灵光纹”,受到特定类型的法术或禁制能量冲击时,会自动将一部分冲击能量及其附带的信息(如施法者气息特性、法术类型等)反射、记录并反馈给张天成,同时产生一次微弱的灵力震荡干扰对方。
这些禁制都极其微小隐蔽,能量波动微弱,且与张天成自身灵力同源,除非是专精此道且修为远超他的大能刻意探查,否则极难被发现。
第三天午时将近,张天成将自身状态调整到最佳,换上一身普通的月白长衫(内衬已布好禁制),将“藏锋”剑纳入丹田温养,又将数张得自宗门赏赐的四品防御、遁走符箓置于袖中易取之处,这才激发那枚传讯玉符。
玉符亮起微光,指向万法峰方向,并传来一道温和的神念指引。
万法峰位于内门七脉核心区域,山势不如天剑峰险峻,也不如紫霞峰灵秀,却自有一股包罗万象、海纳百川的厚重气度。峰上建筑风格多样,亭台楼阁、洞府石室、甚至一些奇特的悬浮平台、倒垂瀑布等景观错落有致,显示着此脉兼容并蓄的特色。
“博闻轩”位于万法峰后山一处清幽的竹林深处,是一座雅致的竹木结构轩室,四周有溪流环绕,灵气盎然,环境十分静谧。
张天成在竹林外便收了玉符指引,步行而入。竹林似有天然阵法,步入其中,外界喧嚣顿时隔绝,只闻风吹竹叶的沙沙声与潺潺流水。灵鉴心镜映照之下,能发现竹林暗中布有数层颇为高明的幻阵与警戒禁制,但都处于平和状态,并未激发。
来到博闻轩前,竹门虚掩。张天成轻叩门扉。
“林师弟来了,请进。”沈墨温和的声音从内传来。
推门而入,轩内陈设简洁而雅致,竹制家具,墙上挂着几幅意境深远的山水古画,角落香炉升起袅袅青烟,散发着宁神静气的檀香。沈墨正坐在一张竹制茶案后,手持一卷古书,见张天成进来,含笑放下书卷,起身相迎。
“沈师兄。”张天成拱手见礼,目光快速扫过室内。除了沈墨,并无他人。灵鉴心镜细细映照,室内并无明显的恶意或陷阱能量波动,那些古画、香炉、甚至竹制家具,虽然都隐隐有灵力流转,但更像是辅助聚灵、静心之用。
“师弟请坐。”沈墨引张天成在茶案对面坐下,亲自执壶,为他斟上一杯碧绿清澈、灵气氤氲的灵茶。“此乃‘碧潭云芽’,生于我万法峰一处寒潭雾霭之中,百年方得一茬,有清心明目、滋养神魂之效,师弟尝尝。”
“多谢师兄。”张天成端起茶盏,并未立刻饮用。灵鉴心镜映照茶汤,色泽纯正,灵气精纯,并无异样。但他依旧谨慎地以太初灵力包裹一丝茶气,在体内悄然运转一周,确认无害,方才浅啜一口。茶香清冽,入口微苦,旋即化为甘醇,一股清凉之气直透紫府,确非凡品。
“好茶。”张天成赞道。
沈墨微微一笑,也品了一口茶,这才开口道:“师弟前日在论道台的风采,令人印象深刻。尤其是那份洞察秋毫、后发先至的剑意,已初窥‘心剑’门径。不知师弟师承何人?竟能在这般年纪,便有此等造诣?”他语气随意,仿佛只是寻常的交流询问,但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来了。张天成心中早有准备,放下茶盏,平静道:“不敢当师兄谬赞。师弟并无明确师承,早年偶得一些残缺传承,自行摸索,侥幸领悟了些许皮毛。入宗后,多在藏经阁、万法楼自行阅览,博而不精,让师兄见笑了。”
“自行摸索?”沈墨眼中异色一闪,笑容更深,“那师弟的天赋悟性,更是惊人了。残缺传承便能领悟‘心剑’真意,可见师弟与‘心’之一道,缘分不浅。”他顿了顿,话锋微转,“不知师弟对‘影傀’之事,有何看法?”
张天成心中一动,面上不动声色:“影傀?师兄是指天衍剑阙中出现的那种诡异傀儡?此事宗门不是已在调查清剿么?师弟修为低微,所知有限,只觉其阴邪诡异,防不胜防,当是某上古邪魔或魔道余孽所为。”
“防不胜防……说得不错。”沈墨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眼神略显悠远,“那些东西,确实难缠。它们并非简单的傀儡,更像是某种‘概念’或‘法则’的扭曲造物,寻常手段难以彻底灭杀,且善于侵蚀心神,防不胜防。宗门虽大力清剿,但据我所知,幻波海周边,乃至东域其他一些偏远地带,仍有其活动迹象,且似乎……越来越活跃了。”
他看向张天成:“师弟在天衍剑阙中,亲身遭遇过它们,甚至可能接触到了更深处的东西。不知……可曾察觉到什么特别之处?比如,它们的力量源头?或者,与某些……古老的遗迹、禁忌的知识,有无关联?”
张天成心念急转。沈墨果然在试探!他是在怀疑自己从天衍剑阙获得了什么,还是想借此话题,引向某些他感兴趣的“禁忌知识”?
“特别之处……”张天成露出回忆与思索之色,“当时情况危急,师弟只觉那影傀之力阴寒污秽,能侵蚀灵力与神魂,其核心似乎有某种不灭的怨念或邪意支撑。至于源头……惭愧,以师弟当时修为,难以深究。古老遗迹、禁忌知识……师兄是指?”他将问题巧妙地抛回给沈墨。
沈墨盯着张天成的眼睛看了片刻,忽而一笑,摆摆手:“随口一问罢了。师弟勿怪。只是觉得,这类诡异之物出现,往往伴随着某些被岁月掩埋的隐秘现世。为兄对一些上古秘辛、偏门杂学颇有兴趣,故有此联想。”他避开了直接回答,转而道:“说起来,师弟可知,七脉会武在即,此次会武,不仅关乎宗门内部排名,更与不久后的‘东域天骄论道大会’息息相关。而据我所知,此次论道大会,似乎也与一些……上古遗留的秘境或争端有关联,恐怕不会太平静。”
“哦?师兄有何高见?”张天成顺着他的话问。
“高见谈不上。”沈墨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些,“只是提醒师弟,修为、战力固然重要,但眼界、见识、以及应对各种非常规局面的能力,或许在未来的某些场合,更为关键。我万法峰虽不主攻杀伐,但在‘博’与‘变’上,却有些独到之处。师弟若有意,会武之前,或可多来博闻轩坐坐,交流些奇闻异术、偏门心得,或许对你有所裨益。”
图穷匕见?沈墨这是在暗示拉拢,还是另有所图?交流“奇闻异术、偏门心得”,恐怕也包括那些所谓的“禁忌知识”吧?
张天成心中警惕更甚,但面上却露出几分感兴趣的神色:“师兄所言极是。师弟初入内门,正觉所知浅陋,若能得师兄指点一二,开阔眼界,自是求之不得。只是师弟修为尚浅,恐悟性不足,有负师兄厚望。”
“师弟过谦了。”沈墨笑道,“悟性一道,与修为并非绝对正比。以师弟之能,假以时日,必成大器。今日相谈甚欢,这枚玉简,是为兄闲暇时整理的一些关于上古禁制符文、奇物辨识、以及部分偏门术法原理的随笔心得,不算什么高深传承,权当见面礼,师弟可拿去参详,若有疑问,随时可来寻我。”说着,递过一枚青色玉简。
张天成接过,神识略一触碰,果然感知到其中包含了大量庞杂、甚至有些凌乱的信息片段,涉及许多生僻冷门的知识领域,有些内容确实给人诡异或晦涩之感。这玉简本身,似乎也是一件特殊的记录法器,难以复制。
“多谢师兄厚赠。”张天成郑重收下。不管沈墨目的为何,这些知识本身,对他完善自身“道”之根基,确有参考价值,当然,需要谨慎甄别。
又闲谈片刻,饮尽杯中茶,张天成便起身告辞。沈墨也未多留,亲自送至竹林外。
离开万法峰,张天成并未直接回清虚峰,而是故意在内门几处人流较多的区域转了转,确认无人跟踪后,才悄然返回洞府。
静室中,他布下层层禁制,首先仔细检查了那枚沈墨所赠的玉简。除了内容庞杂,玉简内部结构也颇为精巧,没有发现明显的追踪或暗手,但在核心处,有一个极其隐蔽的、非破坏性探查难以发现的“共鸣印记”。这印记本身无害,似乎只是用来标记玉简的归属或记录阅读次数,但张天成谨慎起见,还是以太初灵力将其小心包裹、隔离,暂时不去触动。
接着,他回忆与沈墨交谈的每一个细节。沈墨对“影傀”和“禁忌知识”的关注,远超寻常内门弟子,甚至带着一种隐秘的热切。他拉拢自己的意图明显,但方式迂回,以“交流心得”、“开阔眼界”为名,更像是在寻找“同类”或“合作者”。此人身上那层“晦涩”气场,与“影傀”的邪异既相似又不同,难道他是在研究、甚至尝试掌控某种与“影傀”同源或类似,但更加古老、复杂的力量?
“此人危险,需保持距离,但亦可有限利用其信息渠道。”张天成做出判断。沈墨给的玉简,内容需批判性地吸收,其邀约,非必要不赴。当前重心,仍是提升自身实力,备战七脉会武。
他将沈墨之事暂时压下,开始参悟玉简中那些看似杂乱,却偶尔能带来灵光一闪的偏门知识。同时,他也在积极通过宗门任务渠道和百事阁,收集关于“影傀”活动的最新情报,以及七脉会武可能出现的强力对手信息。
数日后的一个夜晚,张天成结束修炼,正在洞府院中仰观星象,推演《神机百炼诀》中记载的一种简易星轨占卜法门(非预知未来,而是辅助调整自身灵力与天地韵律的和谐),忽然,他手腕处的玄元令印记,再次微微发热。
一道信息传来:明日辰时,可凭玄元令,前往“千机洞府”遗迹外围(乙等危险区)参与一次临时探索任务。该遗迹近日有异常灵力波动,疑有古禁制松动或异物出世,任务内容为探查波动源头,评估风险,酌情采集样本或信息。任务限三人,已有两位内门弟子接取,尚缺一人。任务奖励:宗门贡献点一千,遗迹中所获之物(除特定需上交宗门研究之物外)可按贡献分配。
“千机洞府?乙等危险区?”张天成目光一凝。千机洞府是玄元宗境内一处着名的上古遗迹,相传是远古某个擅长机关傀儡、阵法禁制的宗门所留,内部结构复杂多变,危机四伏,但也藏有古机关术、傀儡炼制法、以及珍稀灵材。乙等危险区,意味着存在威胁金丹后期修士的危险。
“正好,可进一步磨砺实战,检验新悟所得,或许还能有些收获。”张天成略一沉吟,决定接取。玄元令发布的任务,往往针对性更强,机遇也更好。他立刻通过玄元令确认接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