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心阁一战,尘埃落定。
当张天成与柳云嫣在执法长老及玄元剑卫的护持下,安然返回玄元宗时,整个宗门上下,早已被那来自陨星山脉的惊天动静与后续传回的消息,震撼得无以复加。
言出法随!光照魔退!封印重固!
每一个词,都如同重锤,敲击在所有人的心神之上。尤其是那些未曾亲见、只凭传言勾勒当时景象的弟子与长老,更是难以想象,那是何等不可思议的神通伟力!
张天成之名,不再仅仅是内门天骄、客卿执事,更蒙上了一层如同传说般的神秘光环。玄元宗内,上至元婴宗主,下至外门杂役,提及他时,语气中无不带着深深的敬畏与一丝与有荣焉的狂热。
天枢殿内,宗主玄诚子亲自设宴,为张天成等人接风洗尘,亦是庆功。席间,众长老看向张天成的目光,已与看待同辈修士无异,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请教意味。张天成应对得体,并未因骤然提升的地位而倨傲,依旧谦和,只将正心阁之战轻描淡写归功于“侥幸顿悟”,对那“言出法随”的细节则讳莫如深。
众人虽好奇难耐,却也知此等涉及根本大道之秘,不可深究,只是心中那份敬畏,愈发深沉。
宴后,玄诚子单独留下张天成。
殿内灯火通明,映照着玄诚子复杂难言的面容。他沉默良久,方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天成……不,或许老夫该称你一声‘道友’了。”
张天成微微躬身:“宗主永远是晚辈的宗主,礼不可废。”
玄诚子摆了摆手,叹道:“达者为先。你如今虽修为境界未至元婴,但对‘道’的领悟,尤其是那……言出法随之能,已非我等所能揣度。假以时日,元婴、化神,于你而言,恐怕也非难事。”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张天成:“老夫只问一句,你于那正心阁前所言‘光’,所令‘封’,可是……触及了规则本源?”
张天成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是,亦不是。晚辈当时福至心灵,确然引动了一丝此界根本规则之力,但更多是依仗自身道基特殊,以及……那天魔之力本身与此界规则的剧烈冲突,取巧而为。若让其真正降临,稳固存在,再想驱除,便是千难万难。至于言出法随……”
他顿了顿,苦笑道:“乃是燃烧道悟、耗损本源之举,可一而不可再。晚辈如今根基亦有损伤,需长时间静养恢复,短期内,绝无可能再现当时情景。”
他并未完全坦白道藏的玄奥,但也说出了七八分实情。那等撬动规则的力量,绝非如今的他可以随意动用。
玄诚子闻言,神色稍松,又复凝重:“即便如此,也已足够惊世骇俗。此事绝密,除当日在场之人,绝不可外传!否则,必为你引来滔天之祸!”他语气极为严肃,“不仅仅是魔道的觊觎,恐怕……连一些上界存在,都会对你产生兴趣。”
“上界?”张天成目光一闪。
“不错。”玄诚子压低了声音,“我等所处,不过是凡尘大千世界之一。其上,尚有更高层次之界域,被统称为‘天界’或‘上界’。天界修士,视我等如蝼蚁草芥,但若凡尘出现能触及规则本源之‘异数’,他们亦不会坐视。或招揽,或……抹杀。”
张天成心中凛然。他早已猜测世界不止于此,却未想关联如此直接,且暗藏凶险。
“晚辈明白了,定当谨记。”他郑重应下。
……
就在玄元宗内因张天成之事暗流涌动、严密封锁消息之际。
凡尘世界之外,无尽虚空深处,一方难以用言语形容其浩瀚与辉煌的界域——天界。
某座悬浮于亿万星辰之上、缭绕着混沌鸿蒙之气的古老宫阙内。
一面横贯大殿、仿佛由无数世界光影凝聚而成的巨大宝镜,正泛着微弱的涟漪。镜中景象模糊变幻,最终定格在了一幅画面上——正是张天成于正心阁前,口吐真言,引动“道理之光”,驱散魔爪,弥合封印的那一刹那!虽然画面极其短暂模糊,甚至难以看清张天成的具体样貌,但那股撬动规则本源的独特道韵波动,却被宝镜清晰地捕捉并记录了下来!
宫阙深处,一双仿佛蕴藏着宇宙生灭的眼眸缓缓睁开,淡漠地扫过宝镜中那昙花一现的景象。
“下界……东域……玄元宗……”一个古老而漠然的声音,如同法则的低语,在空旷的宫阙中回荡,“竟有生灵,于筑基之境,触及言出法随之妙……虽只是雏形,借了外力,焚了道基,却也难得。”
声音顿了顿,似乎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兴味。
“留意此人。若其能弥补道基之损,凝结金丹……或可接引至上界,观其造化。”
“是。”虚空中,传来一声恭敬的回应,随即隐没。
那双眼眸缓缓闭合,宫阙重归寂静,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唯有那面宝镜,依旧忠实地映照着下方无穷世界的生灭流转。
天界的注视,便如悬于头顶的无形之剑,悄然落下。只是此刻的张天成,还一无所知。
……
玄元宗,听竹小苑。
张天成对外宣称闭关疗伤,谢绝了一切访客。便是柳云嫣,也只在最初送来诸多温养神魂、修复道基的灵药后,便不再打扰。
静室之内,张天成盘膝而坐,心神彻底沉入体内。
与天魔本体那短暂而凶险的规则层面交锋,虽让他侥幸顿悟,施展出近乎“道祖”的手段,但其反噬亦是巨大。识海中那方好不容易凝聚的“万法同砚”道基,此刻布满了细微的裂痕,光芒黯淡,四色流光的运转也滞涩了许多,尤其是那新生的、蕴含言出法随意蕴的核心,更是近乎溃散。
道基之损,远非寻常伤势可比,乃是动摇了修行之根本。
他并未急于服用那些药力猛烈的灵丹,而是先以《养吾浩然气》缓缓温养神魂,抚平因强行撬动规则而带来的灵魂层面的疲惫与创伤。随后,才引导着药力,如同最精细的工匠,一点点修补着道基上的裂痕。
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如同在脆弱的琉璃上雕花,稍有不慎,便可能引发道基的进一步崩塌。
但他心志何其坚定,道心在正心阁一役后更是历经淬炼,澄澈通透。他谨守灵台,不急不躁,以自身才气为引,以梵林寺所悟的佛门空灵智慧为缓冲,将那磅礴的药力化整为零,丝丝缕缕地融入道基之中。
时光在寂静中悄然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静室之内,忽然响起一声极其细微、却仿佛蕴含着大道伦音的轻鸣。
“嗡——”
张天成周身,那一直黯淡的四色流光,骤然间重新亮起!虽然不如全盛时期璀璨,却多了一份历经破碎而后重生的坚韧与厚重!识海中,那方“万法同砚”道基上的裂痕已尽数弥合,其形态甚至比之前更加凝实了几分,核心处,那一点代表着“言出法随”潜质的混沌光点,虽未完全恢复,却也稳定下来,不再有溃散之虞。
道基之损,终于初步修复!
他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神光湛然,虽修为依旧是筑基后期,但气息却愈发深不可测,仿佛一座经历过地火风水重塑的神山,根基之牢固,远超从前。
“祸兮福之所倚。”张天成轻吐一口浊气,感受着体内那更加圆融坚固的道基,心中明悟,“经此一劫,道基重塑,去芜存菁,日后凝结金丹,把握更大。那天魔……倒是送了我一份‘厚礼’。”
他目光微动,看向静室一角。那里,摆放着两枚传讯玉简。一枚来自苏瑶,询问他安危,并提及望江书院似乎也察觉到东域异动,正在积极戒备。另一枚,则带着一丝熟悉的妖气,是青鳞所留,只有寥寥数字:“阁主问,可需风阁相助?”
张天成分别回复,报了声平安,并婉拒了青岚阁主的援手。眼下他需要的是沉淀与积累,而非更多的纷扰。
处理完这些,他并未出关,而是再次闭上了双眼。
道基虽复,但正心阁一战的感悟,尤其是那短暂触及规则层面的体验,仍需细细消化。那“言出法随”的境界,如同在他面前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让他看到了“道”的更高处。
他知道,自己的路还很长。筑基、金丹、元婴……乃至飞升之上,都不过是这条路上的驿站。
他的目标,始终是那最终的“道祖”之境——执掌规则,言出法随,化身大道,永恒自在!
而这一切,都需从眼下每一步扎实的修行开始。
“万法同砚,尚需打磨。规则之妙,更待参详……”
低语声中,张天成的心神,再次沉入那无尽玄妙的悟道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