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莲见崔雨茵进来,立刻躬身行礼,目光中带着一如既往的恭敬,也有一丝隐约的了然。
她跟随崔雨茵最久,也最了解崔雨茵如今的性情与志向。
“小莲,”崔雨茵看着眼前年逾四旬的侍女,声音清晰而平稳,“我今日便要离开清河了。”
闻言,小莲的身体微微一震,尽管早有预感,但亲耳听到,此刻她的心中仍不免掀起波澜。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情绪,垂首道:“奴婢明白。小姐有何吩咐?”
“明月商行,自今日起,暂时交由你们夫妻打理。你们别让我失望!”崔雨茵双眸平静的凝视小莲。
小莲的丈夫便是崔雨茵最开始用神魂之力影响控制的最初那批走投无路的商人之一。
后来,因为能力,也因为娶了小莲,他逐渐成为了明月商行的大掌柜之一。
“小姐,小莲必不负您所望!”小莲斩钉截铁的保证道。
这么多年过去,她也逐渐看清楚了一些事情。
明月商行能发展到如今规模,几位大掌柜的能力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崔雨茵的实力和背景。
明月商行离不开崔雨茵,但崔雨茵却并不一定需要明月商行。
再加上她与崔雨茵的多年感情,女儿青荷和王明杰的关系,因此,小莲从未想过背叛崔雨茵。
“我相信你。”崔雨茵看着眼前这个陪伴了自己三十余年的侍女,眼神柔和了一瞬,“商行营利并非首要,关键是保持信息网络畅通,维持一份不受制于任何势力的独立财力即可。若遇不可抗之危,你们也可放弃明月商行,一切以自保为要!”
“是,小姐。”听见崔雨茵的话,小莲一愣,随即郑重应下。
当然,当不可抗之危真的来临时,他们会不会执行,又是另外一方面了!
毕竟,明月商行在小莲夫妻心中的重要程度极为不低。
“另外,”崔雨茵又取出一封火漆封好的信(也有她的神魂封印),“待明杰归家,将此信交予他。告诉他,路在他自己脚下,不必寻我,也不必挂念。”
小莲双手接过信,眼眶终于红了:“小姐……少爷他,定会很想念您的。”
崔雨茵沉默了片刻,终是轻轻一叹:“世间缘法,聚散有时。他有他的路,我有我的道。如此,便好。”
交代完明月商行相关事宜,崔雨茵起身,走向王光录和邱夜梅居住的正院。
王光录正在书房中查看光明商行的账目,邱夜梅则在暖阁里逗弄曾孙。
至于邱婉清,如今正在崔雨茵的要求下清点库房。
听闻崔雨茵来访,王光录和邱夜梅两人都有些意外——这个儿媳素来清冷,鲜少主动来他们院中。
待崔雨茵步入正厅,夫妻二人看到她脸上那平静的神色,心中没由得来的一沉。
不知为何,他们看着眼前的崔雨茵,心中却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十多年前崔雨茵离开家的那一天。
难道…
王光录和邱夜梅不自觉的对视一眼。
“父亲,母亲。”就在这时,崔雨茵依礼福身。
“雨茵来了,快坐。”邱夜梅压下心中思绪,连忙招呼。
崔雨茵并未落座,而是站在厅中,目光平静地看向二老,缓缓开口:“儿媳今日前来,是向父亲、母亲辞行的。”
“辞行?”王光录手中的账本一滞,抬起头,眉头微蹙,“你要去哪里?可是明杰在京中……”
“与明杰无关。”崔雨茵摇头,“是儿媳自己的决定。回家这十余年间,蒙父亲、母亲不弃,王家亦再予我立足之地。然而,如今明杰已然成人,成家立业,王家基业也已后继有人。儿媳……尘缘已了,该去追寻自己的道了。”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邱夜梅看着眼前的崔雨茵,声音发颤:“雨茵!你……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什么尘缘已了?这里是你的家,明杰是你的儿子,我们是你的公婆,婉清是你的儿媳,沐风是你的孙儿!你……你怎么能和十多年前一样,说走就走?”
泪水瞬间涌上了邱夜梅的眼眶。
这十余年来,她与崔雨茵虽谈不上多么亲密,但她早已将这个能力超凡、性情清冷的儿媳视为王家不可或缺的支柱,更是孙儿王明杰、曾孙王沐风最坚实的依靠。
崔雨茵若走了,孙儿的未来、曾孙的未来怎么保障?
王光录放下账本,深深地看了崔雨茵一眼。
比起妻子的激动,他显得更为沉静,但眼中亦难掩复杂之色。
他早就隐约感知到王家留不住这个儿媳太久,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如此突然。
“雨茵,”王光录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岁月沉淀下的苍老与睿智,“你……心意已决?”
“是。”崔雨茵的回答只有一个字,却重如千钧。
王光录沉默良久,终是长长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本非凡俗女子,这小小清河,这王家宅院,终究困不住你。正如当年一样!这些年,为王家,为明杰,你付出良多,自困己身。王家……愧对于你。”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真诚的感激与不舍:“此去……山高水长,前路莫测。望你……珍重。”
“光录!”邱夜梅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丈夫,泪水滚落,“你怎么能……怎么能让雨茵又这么走了?”
“夜梅,”王光录走过去,拍了拍妻子的手,语气疲惫而沧桑,“强留无益。雨茵的路,不在后院,不在宅门。让她去吧!”
崔雨茵再次向二老深深一福:“父亲、母亲保重。王家之恩,明杰之缘,雨茵……铭记于心。此去一别,恐难再见,愿二老福寿安康。”
说罢,她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青衫背影在厅门口的光影中一闪,便消失在廊下。
邱夜梅跌坐回椅中,以帕掩面,低声啜泣起来。
王光录望着空荡荡的厅门,捻着胡须,眼神莫名。
这个真凤般的儿媳,终于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