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崔家兄弟离去的背影,王光录走到崔雨茵身边,叹了口气:“雨茵,你……其实不该如此的。”
他指的是儿媳崔雨茵对崔家那种彻底的疏离。
崔家毕竟是儿媳的娘家,且还有清河公崔琰坐镇。
崔雨茵转身,对公婆微微一笑,笑容清浅却带着安抚的意味:“公公,婆婆,崔家有他们的路,我亦有我的道。互不打扰,各自安好,便是最好。”
邱夜梅拉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眼中满是怜惜与理解:“好孩子,你自己觉得好便好。这个家,永远是你的家。”
崔雨茵心中微暖,点了点头。
对于王家,对于公婆,对于儿子明杰,她确有一份难以割舍的温情与责任。
儿子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至于公婆…
除了“半强迫”她与王至诚圆房生子外,无论是公公王光录还是婆婆邱夜梅都对她极好!
充足的自由与支持…
这与崔家给她的感觉,截然不同。
数日后,崔修远与崔修明带着复杂的思绪,踏上了前往京城的路途。
清河崔家与王家(崔雨茵)的关系,也就此定格在了一种客气、疏离却又不至于彻底决裂、反目为仇的微妙状态之中。
对崔雨茵而言,就这样与崔家保持表面的客套,再找机会把崔家之前的养育之恩给报了,崔家这一页,就算是真正地翻过去了。
到时候,再解决与王家、与儿子之间的纠葛,她就可以一心道途了!
京城,镇国大亲王府(原八贤王府邸,规制正在扩建中),气势恢宏,守卫森严。
崔修远与崔修明抵京后,并未立刻前往各自衙门,而是依循现在的官场规矩,先行递帖求见镇国大亲王王至诚。
“岳父”求见女婿!
这一刻,崔修远的心绪又复杂了!
在偏厅等候了约一刻钟后,兄弟二人在内侍的引领下,来到了王府的书房。
此处虽称书房,但实则更似一处宽敞轩昂、陈设简朴大气的厅堂,也似一处处理军政要务的节堂。
崔修远和崔修明进来时,王至诚并未端坐主位,而是站在一幅巨大的大楚疆域图前,负手而立,似在沉思。
他依旧是一袭青衫,并未着王袍,但周身那股渊渟岳峙、不怒自威的气势,却比任何华服都更能彰显其权柄。
阳光从高大的窗户投入,照亮他轮廓分明的侧脸,眼神深邃如海,令人不敢直视。
“臣崔修远(崔修明),拜见镇国大亲王!”兄弟二人不敢怠慢,上前深深施礼。
王至诚转过身,目光平静地落在二人身上,虚抬了一下手:“崔侍郎,崔协办,不必多礼。坐。”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谢大亲王。”二人依言在下首的椅子上小心落座,只坐了半边椅子,姿态恭谨。
崔修远虽然心绪复杂,虽然自认“岳父”,但他到底还没失智,知道什么话不能说,什么姿态不能拿。
“一路辛苦。”王至诚走回主位坐下,开门见山,“陛下与内阁对二位寄予厚望。礼部关乎典章礼仪、教化外交,盐铁乃国之命脉,漕运系南北咽喉。望二位尽快熟悉事务,恪尽职守。”
“臣等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与大亲王信任!”崔修远和崔修明连忙表态。
王至诚点了点头,目光转向崔修明:“修明先生,盐铁革新,牵涉甚广。初始章程你刚刚已在偏厅看过,可有何疑问或见解?”
崔修明精神一振,知道这是考校,也是机会。
崔琰(崔家)的时代到底已经过去,他现在要想在朝廷上获得重用,唯有“讨好”王至诚,得到王至诚的信任。
而唯有在朝廷上获得重用,他才能在崔家内获得更高的地位。
崔修明刚刚在偏厅研读那份章程时,已经深入思考过,此刻略一沉吟,便条理清晰地提出了几个关键点,如新设监管机构的权责界定、引入商股的具体操作细则、以及可能遭遇的地方阻力及应对预案等。
他所言皆切中要害,显示出其丰富的地方经验和缜密思维。
王至诚静静听着,偶尔问上一两句,皆直指核心。
崔修明对答如流,心中对这位年轻大亲王的敏锐与务实却是愈发敬畏起来。
王至诚,居然也能做到有的放矢!
这样看来,眼前这位镇国大亲王并不是那种只有武力,不会治国的单纯武夫。
不过,崔修明仔细一想,这也合理!
王至诚可是文武双鼎甲,文状元更在武探花之上。
一番问答后,王至诚脸上也露出一丝明显的满意之色(崔修明是有能力的,他没有选错),道:“修明先生思虑周详,可见是用心了。盐铁之事,便按此思路,会同户部、工部细化推行,遇有阻碍,可直报于本王。记住,不惧触动利益,但需谋定而后动,有理有据。”
“臣,谨遵王命!”崔修明肃然应道,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知道这第一关算是过了,且获得了初步的信任。
接着,王至诚又简单询问了崔修远对礼部当前要务的看法。
崔修远压下心中复杂的情绪,同样谨慎地答了几句,无非是筹备新朝仪典、梳理藩属关系等。
他的回答虽无甚新意,倒也稳妥。
王至诚未多评价,只是道:“礼部事务繁杂,关乎朝廷体面。崔侍郎需与部中同僚和衷共济,稳妥推进。”
这话听着平常,但“稳妥”二字,也暗示了他对崔修远能力的认知——不求开拓,但求无过。
崔修远心中明了,连忙称是。
只是他内心的情感越发复杂。
就在书房内气氛渐趋缓和,崔修远犹豫着是否该趁此机会,隐晦地提一提女儿崔雨茵时,书房外传来了轻盈的脚步声和内侍恭敬的通传:“启禀大亲王,王妃娘娘到。”
王妃?
崔修远和崔修明皆是一怔。
他们知道王至诚有正妻,乃白家之女白芷兰,受封镇国夫人,享亲王妃仪制。
但这位王妃据说不是一直在边州(西川)陪伴王至诚的生父生母吗?
怎么突然来京城了?
听见内侍通传,王至诚脸上冷峻的线条似乎柔和了一瞬,道:“请王妃进来。”
白芷兰为他突破武道真气境立下大功,且为他照顾好了这一世的生父生母,他理当对她保持应有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