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众人离去,一旁的孙秀才忍不住来到王至诚身边,低声问道:“诚少爷,崔相荣归,各方涌动。我们……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前往拜访?毕竟王家与崔家……”
王至诚转头看他,眼神清澈而坚定:“先生,我之路,不在钻营,不在借势。崔家门庭若市,是他人之渴求,却非我之必经。我所求者,乃自身文武之道的精进。谄媚逢迎,非我本心,亦于我道无益。”
他顿了顿,望向清河府城的方向,眉头微不可查地蹙起,声音压得更低:“况且……冥冥之中,我有所感应,崔家现在,水深难测,崔相本人更是深如渊海。贸然接近,非智者所为…”
这种感应源自王至诚远超常人的强大神魂,虽模糊,却让他心生警惕。
或许是自己太过谨慎,但两世为人的经验告诉他,对于看不透的人和局面,保持距离往往是最安全的选择。
孙秀才似懂非懂,但见王至诚神色凝重且坚定,便不再多言,只是点头道:“我明白了。你既已决定,我们便守好回龙县,经营好‘济养堂’。”
王至诚颔首,目光重新变得沉静。
他已选定了自己的道路——一条依靠绝对实力稳步前行,最终超脱凡俗的道路。
崔琰的归来是风暴,但他愿做风暴边缘冷静的观察者,而非卷入中心的弄潮儿。
至少,在他拥有足以看清风暴本质并确保自身无恙的力量之前,他会继续耐心地积蓄力量,等待时机。
崔琰归乡已有几日,但王至诚和崔雨茵均迟迟未动,没有一丝前往拜访的样子。
回龙县,王家老宅。
王光河与李如意坐在堂屋,脸上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焦虑。
李如意忍不住再次开口:“诚儿,崔相爷回来都这些天了,各家有点头脸的都去拜会过了。我们……我们真的就这么干等着?不去……是不是太失礼了?毕竟,雨茵那孩子到底是是崔家的姑娘,你……你……”
王至诚正在翻阅一本古籍,闻言抬起头,神色平静无波:“父亲,母亲,不必焦虑。该去的自然会去,但不该是现在这般,趋之若鹜地涌上去。”
王光河叹了口气,道:“诚儿,我知道你素有主见,但…可那是崔相啊!多少人想巴结都巴结不上。我们若去晚了,或者不去,会不会被怪罪?会不会让人觉得我们王家恃才傲物,或者……”
他主要是担心得罪了崔家,对儿子的未来不利。
王至诚放下书卷,目光清亮而坚定:“父亲,母亲,你们想过没有,为何崔相归乡,我们王家就一定要急不可耐地第一时间扑上去?是因为我们王家离了崔家就不能自立?还是我王至诚的功名前途,需要靠崔家的提携才能稳固?”
他顿了顿,语气沉稳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上赶着不是买卖,这般急切,反而显得我们卑微,失了风骨。我王至诚的文武功名,是实打实考出来的,不是靠谁的关系。‘济养堂’的孩子们能有今日,是我和孙先生、陈师父一手教导出来的,与他们崔家也无半点干系。我们有我们的路要走,不必仰人鼻息,看人脸色。”
李如意担忧道:“话虽如此,可毕竟关系不同,礼数总该……”
“礼数自然会有。”王至诚打断母亲的话,语气缓和了些,但立场依旧鲜明,“但礼数不等于卑躬屈膝。崔相是长辈,是国之柱石,我心中敬重。但这份敬重,体现在日后恰当的时机、以恰当的方式表达,而非此刻随大流地去凑热闹、表忠心。等他老人家安顿下来,琐事稍歇,我自会备上薄礼,以晚辈之礼前去拜见。但现在,不去。”
王至诚的话语中带着一种源自实力的绝对自信。
这份自信,来自于他日益精深的文武修为,来自于《九转养神录》带来的超凡感知和心境,来自于“济养堂”展现出的潜力,更来自于他对自身道路的清晰认知——他的未来,在更广阔的天地。
这份傲骨,是他两世为人、尤其是今生刻苦修炼积淀下来的,不容折损。
王光河与李如意对视一眼,看着儿子沉稳如山、自信从容的模样,忽然觉得自己的担忧有些多余。
是啊,他们的儿子早已不是需要依靠谁的稚童,而是能独当一面,甚至能培养出杰出人才的一派宗师了。
最终,王光河点了点头:“也罢,诚儿你自有主张便好,我们听你的。只是……雨茵那边?”
王至诚目光微动,淡淡道:“她?她若想去,自会去。她若不想,谁又能勉强?”
他对那位心思深沉、同样藏着秘密的“嫂子”,有着自己的判断。
清河府,王家大宅,听竹轩。
王光录同样与崔雨茵进行着一场谈话。
比起王光河夫妇的焦虑,王光录显得更沉稳些,但目的相同。
“雨茵,你祖父归乡已有些时日,他府中上下应该基本安顿好了。你看……是否选个日子,带上明杰、明瑞,回去看看?”王光录语气温和,带着商量的口吻。
他深知这个儿媳与崔家关系微妙,措辞十分小心。
而且之前得知“明月商行”的事,更让王光录明白儿媳的神秘!
崔雨茵坐在椅子上,容颜清丽依旧,但眉宇间较之八年前那个柔弱的新嫁娘,多了几分疏离与淡漠,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静气度。
“公公,”她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祖父舟车劳顿,刚刚安顿,想必拜访者众多,事务繁杂。此时前去,不过是添乱罢了。还是让祖父再好生静养些时日再说吧。”
王光录微微蹙眉:“话是如此,但你是嫡亲的孙女,与那些外人不同。早早前去,正是体现孝心与亲近……”
“孝心?”崔雨茵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似是嘲讽,又似是淡然,“祖父身边,有承欢膝下的叔伯姑母,有在京为官、嫁入高门的兄弟姐妹,何缺我一个远嫁八年、几无音信往来的孙女的一份‘孝心’?当初顶替嫡姐嫁入王家时,可没见崔家之人记得我这份‘孝心’和‘亲近’。”
崔雨茵话语虽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她对崔家,仍有怨气,那份被当作棋子、被长期忽视的芥蒂,并非时间就能轻易抹平。
王光录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接话。
他心中暗叹,知道心结难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