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张浩然,王至诚又来到赵启明住处。
赵启明家境显然清寒些,租住在一处小巷院落中。
见王至诚来访,他有些意外,更有些感动,连忙将人请进狭小却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书房。
“至诚兄事务繁忙,还特地前来,真是…”赵启明言语间带着几分读书人的腼腆与感激。
他的话题更多集中在学问疑难点上,显然将这次拜访视作了难得的请教机会。
毕竟是小三元!
王至诚耐心解答,并无丝毫不耐。
赵启明听得极为专注,末了感叹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至诚兄见解精深,启明佩服。愿兄台此去省城,一路顺风,马到成功!”
他的祝福诚恳而真挚,带着对王至诚学识的由衷钦佩。
最后拜访的是林文远。
林家商贾之家,宅邸颇为气派,陈设精致。
林文远依旧是那副圆滑热情的模样,将王至诚迎入花厅,香茗点心立刻奉上。
“王兄可是大忙人,难得一见啊!”他笑语盈盈,话题广泛,从府城趣闻到省城人情,再到些许官场传闻,显得消息灵通。
但他并未过多探问王至诚的学业,反而更着重于维系这份同窗之谊以及王至诚文试“小三元”、文武双秀才身份可能带来的人脉价值,言语间多有“日后同朝为官,还需互相提携”之意。
王至诚应付自如,心中明了其意,只是含笑应和。
林文远最后笑道:“王兄且先去省城打下前站,待我等到了,再为王兄接风洗尘,预祝高中!”
一一拜访完毕,王至诚能感受到三人虽目的略有不同,但总体上仍维持着同窗之谊,也并未因他兼挑之事或离开府城而有明显轻视,这让他对人性多了几分平和看待。
在王至诚离开王家大宅,回访同窗之时,大伯王光录和大伯母邱夜梅找到春兰、秋菊密聊是应有之意。
只是他们不知,王至诚现在已是春兰、秋菊唯一的效忠对象。
她们的回答,不用王至诚吩咐,都站在了王至诚的立场。
次日,王至诚便带着春兰、秋菊,骑马离开了清河府城,踏上了前往省城的官道。
因需连续参加文武两场乡试,且武试在先,王至诚必须提前出发。
这与张浩然、赵启明、林文远等只考文试的同窗行程错开,他们通常会等到八月中下旬才动身。
因此,和从回龙县城到清河府城一样,从清河府城到江海省城也是王至诚带着春兰秋菊两个侍女单独出发。
官道宽阔,沿途时有商旅车队、行人往来。
王至诚并不急于赶路,白日催马而行,夜晚则寻可靠的驿站或大城镇投宿,打坐练气,温习书卷,保持最佳状态。
他神魂强大,灵觉敏锐,往往能提前感知到前方是否有危险气息。
偶有几波不长眼的小毛贼想拦路讨点“买路钱”,还未靠近,便被王至诚刻意放出的一丝凌厉气势所慑,或被他以石子、树枝附着微薄内气远远击伤,吓得屁滚尿流而逃,连近身都做不到。
一路无惊无险,反而让王至诚多了些观摩风土人情、印证所学所思的时间。
王至诚心态平和,并未因即将到来的大考而焦虑不安。
一路无话,七日后,省城那巍峨高耸的城墙已然在望。
越靠近省城,官道上越是热闹,车马行人络绎不绝,其中不乏许多像王至诚一样骑着骏马、身形矫健、带着兵刃的武生,以及零星乘坐马车、仆从跟随的文生(提前来省城),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着期待、紧张与竞争的躁动气息。
王至诚无心欣赏省城繁华,入城后,他径直寻了一间离校场和未来文试贡院都不算太远、环境也颇为清静的“悦来客栈”住下。
要了两间相邻的上房,自己一间,春兰秋菊合住一间。
安顿好行李马匹,王至诚片刻不停,便前往武考报名处办理手续。
验看秀才身份文书、测量身高体貌、登记造册、领取号牌……过程繁琐但有序。
王至诚所住的悦来客栈,此番也入住了不少前来应考的各路生员,文武皆有。
春兰和秋菊经过两年滋养修炼,出落得越发水灵标致,眉眼间既有少女的清丽,又因习武而带着一丝英气,更兼体态婀娜,衣着虽不华丽却十分得体,走在客栈中,难免引人注目。
不少目光或明或暗地落在她们身上,其中不乏一些充满侵略性和占有欲的视线,来自某些自恃身份或武力的纨绔子弟和粗豪武人。
若非王至诚同样一身武生打扮,气度沉凝,让人摸不清深浅,且武乡试在即,没人想在这节骨眼上无故节外生枝,恐怕早有麻烦上门。
在客栈中,王至诚并未掩饰自己武生的身份,这也没什么好掩饰的,周围许多都是同样前来报名的武生。
武生们彼此打量,目光中有好奇、有评估,甚至隐隐有敌意。
武者气血旺盛,竞争意识强烈,在这考试前夕,气氛已然有些紧绷。
王至诚本打算在客栈中静心备考。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日午后,王至诚正在房内静坐调息,默诵兵法策论,春兰和秋菊则在隔壁房间轻声整理行装。
突然,客栈二楼走廊上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旋即演变为拳脚相加的闷响和怒吼!
“狗东西!敢撞你家爷爷?瞎了你的狗眼!”
“分明是你故意刁难!欺人太甚!”
“哼!穷酸措大,打你又如何?给我揍!”
听起来像是某个跋扈的武生与一位文生发生了冲突。
武者血气旺,火气大,一言不合便动手的情形太常见了。
打斗声越来越激烈,中间还夹杂着客栈伙计焦急的劝解和旁人的惊呼。
王至诚眉头微皱,但并不想多管闲事,江湖恩怨,考场外的摩擦,每天不知发生多少。
然而,就在这时,“嘭!”的一声巨响!
他房间的房门猛地被撞开!
一个穿着青色襕衫、鼻青脸肿的文生惨叫着倒飞进来,重重摔在地板上,挣扎着却一时爬不起来,嘴角还溢着血丝。
显然,他是被人硬生生打飞撞开门跌进来的。
紧接着,一个身材高壮、满脸横肉、穿着劲装的武生带着两个同样凶悍的随从出现在门口,指着房内的文生骂道:“呸!没用的废物!就这点本事也敢来省城丢人现眼?爷今天非得给你长长记性!”
那武生骂骂咧咧,抬脚就要跨进王至诚的房间继续追打那名文生。
他目光扫过房内,看到盘坐在榻上的王至诚,只是微微一顿,似乎没把这个看起来略显“文弱”(相对于他而言)的同届武生放在眼里,也或许以为只是寻常住客。
然而,他的脚还没落下,一个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响起:
“出去。”
王至诚依旧保持着打坐的姿势,甚至连眼睛都没有完全睁开,只是淡淡地吐出了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