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哨兵话音未落，燕南泠已经转身走向主帐。她抓起靠在门边的油布包，解开绳结，取出一卷泛黄帛书。纸上画着一条曲折线路，旁边标注着几个符号，是她昨夜从梦中记下的东西。
林疏月和顾砚正在帐外等候。听到脚步声，两人同时抬头。
“密道入口在东林，我们得赶在别人之前进去。”她说。
林疏月点头，将药囊系紧。“我带了试毒粉和引火石，够用。”
顾砚皱眉：“你怎么确定这条路能走？就凭一张手绘图？”
燕南泠没回答，只把帛书递过去。他接过细看，眉头越拧越紧。
“这路线……怎么像是从机关阵反推出来的？可你没进过核心层，不可能知道内部结构。”
“我知道它能用。”她收起帛书，抬脚就走，“要跟就快点。”
三人穿过营地，绕开值守士兵，直奔东面树林。地上那处新挖的坑道已被填土掩盖，但痕迹还在。燕南泠蹲下，用手拨开浮土，露出一块青石板，边缘刻着半圈纹路。
“就是这里。”她摸着纹路，“昨夜残卷里出现过这个标记。”
顾砚掏出工具，在石板四周敲击几下。“下面是空的，有通道。但这石头被卡死了，得撬。”
林疏月从腰间取下一截铜管，插进缝隙，用力一扳。石板发出闷响，松动了一角。
燕南泠伸手抓住边缘，和顾砚一起掀开。一股陈腐气息涌出，夹杂着铁锈味。下面黑漆漆的，只能看见几级台阶向下延伸。
“我来探路。”顾砚从背上卸下一个铁盒，打开后取出一只巴掌大的金属兽。四足为轮，背部嵌着齿轮组，眼窝处两颗铜珠能转动。
他拧紧发条，轻推一下。机关兽滚下台阶，沿着通道前行。三人伏在入口，盯着那点移动的影子。
走到第七步时，地面轻微震动。
“停！”燕南泠低喝。
晚了。
两侧墙壁突然裂开，数十支铁箭激射而出，全数钉入机关兽背部。金属哀鸣一声，翻倒在地，齿轮崩飞，冒出焦糊气味。
箭雨停下，通道重归寂静。
林疏月倒吸一口气：“这是连环弩阵，触发后三息内连发三轮，专打移动目标。”
顾砚脸色发白，看着自己造的机关兽只剩半具残壳。“我算错了踏板位置……它不该踩第七块砖。”
“不是你错。”燕南泠盯着帛书，“残卷上写过，前七步安全区，第八步开始设防。我们刚才只看了地面，忘了看墙。”
她闭眼回想，梦中那幅图浮现眼前——一条红线贯穿通道，在第三处转折点旁，有一个旋转齿轮的标记，下方写着三个小字：**逆枢停箭**。
她睁开眼：“左边墙上，离地六尺的地方，应该有个凹槽。”
顾砚举火折照去。果然，一处方形缺口藏在阴影里，形状像一枚倒置钥匙。
“你能关掉它？”
“试试。”
她让两人退后，从发间抽出银针，跃起插入凹槽。针尾轻轻一旋，逆时针转了三圈。
咔哒。
整条通道传来沉闷声响，像是机括回缩。那些伸出的箭匣缓缓缩回墙内，裂缝闭合，恢复如初。
林疏月松了口气：“真的停了。”
顾砚没说话，盯着那处凹槽看了很久。
“你每晚做的梦……都是这种图？”
“每天三行字，一条线索。我能记住多久，就记多久。”
他低头捡起机关兽残躯，手指抚过断裂的关节。“如果这是假的，我们现在就已经死了。”
林疏月上前一步：“接下来怎么走？”
“继续。”燕南泠迈下第一级台阶，“按图上的标记，每隔十步会有一个符记，最后一个符号出现时，前方的门会开。”
两人没再质疑，跟了下去。
通道狭窄，仅容两人并行。墙面粗糙，偶尔能摸到凸起的刻痕。燕南泠走在最前，一边走一边默数步子。
“七、八、九……”她停下，“第十步。”
火光照亮地面，一道浅浅裂痕横贯而过。林疏月蹲下，用指甲刮去尘土，露出一个图案——两条鱼首尾相衔，口中各咬一环。
“双鱼衔环。”她说。
“对。”燕南泠看向左壁，“旁边应该有个压钮。”
顾砚伸手摸索，在离地四尺处找到一块微凸的石块。他按下。
脚下地面轻震，前方十五步外，一道石门缓缓升起，露出更深的通道。
冷风从里面吹出，带着潮湿气味。
顾砚终于开口：“你说的每一处，都准。”
“所以我才敢带你们进来。”
林疏月握紧玉箫：“里面可能还有机关，别靠太近。”
“我知道。”燕南泠往前走，“但我们没时间等更多人。外面有人挖坑道，说明不止我们知道这里有路。谁先到里面，谁就能拿到东西。”
顾砚背着工具包跟上：“你想要什么？”
“答案。”她没有回头，“关于机关城是谁建的，为什么留下这些阵法，还有……星渊残卷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通道变宽，头顶出现石梁，每隔一段挂着一盏熄灭的灯龛。空气不再闷浊，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清冷感。
走了约半炷香时间，前方又出现一道门。这次门上没有把手，只有中央一个圆形凹槽，周围刻满细密纹路。
“死路了？”林疏月问。
燕南泠摇头：“还没到终点。残卷最后提示的是‘三印启门’，需要三个标记对应才能开。”
“哪三个？”
她翻开帛书，指着末尾一处：“第一个是双鱼衔环，已经用了。第二个是‘月照井心’，第三个是‘雷火同燃’。”
林疏月皱眉：“月照井心……像是说有水的地方？”
顾砚突然指向右侧墙角：“那里有个坑，像是蓄水用的。”
燕南泠走过去查看。角落确实有一口浅井，深不过三尺，底部积着黑水。井壁上方刻着一弯残月。
“就是这里。”她从药囊取出火折，点燃后举高。
火光映在水面，波纹晃动，恰好落在那弯月亮刻痕上。
“月照井心，成了。”林疏月说。
“下一个。”燕南泠环顾四周，“雷火同燃……可能是电火装置？”
顾砚眼睛一亮：“我有办法。”
他从工具包里拿出两个铜片，中间夹着硫纸，又取出一块磁石快速摩擦。片刻后，火花跳出，点燃硫纸。他将燃烧的铜片贴在门边一道裂痕处。
“这是模拟雷击生火。”
火苗烧进缝隙，里面传来齿轮转动的声音。
“动了！”林疏月低声说。
门中央的圆槽缓缓升起一块石钮，表面刻着三道凹线。
燕南泠伸手按住，用力一转。
轰隆。
石门向两侧滑开，露出后面的宽阔空间。里面不像通道，倒像是某个废弃的厅堂。正中央摆着一座石台，台上放着一个铁匣，表面覆盖着厚厚灰尘。
三人站在门口，没人立刻进去。
“到了。”燕南泠说。
顾砚声音低哑：“你说对了每一步。”
林疏月看着那铁匣：“里面是什么？”
“不知道。”她往前迈了一步，“但既然有人连夜挖地道想进来，那就一定重要。”
她刚要跨过门槛，顾砚突然伸手拦住。
“等等。”
“怎么？”
他蹲下，指着地面：“这里的砖，颜色比前面深。”
林疏月立刻反应过来：“压感机关？”
“有可能。”顾砚从怀里摸出一颗铁丸，轻轻抛向前方三尺处。
铁丸落地，无事发生。
他又扔了一颗，稍远一些。
砰！
天花板猛地弹出一张铁网，直罩而下。若刚才有人站在这里，瞬间就会被扣住。
“好险。”林疏月后退半步。
顾砚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石，绑上布条，做成一个长索。他将石块抛得更远，拖着布条慢慢拉动，一路试探前方地面。
直到石台前五步，再无异动。
“可以走了。”他说。
燕南泠点头，缓步上前。她绕开可疑区域，走到石台边，伸手拂去铁匣上的灰。
匣子没有锁，只有一个凹陷的手印形状。
她犹豫一秒，将右手放了上去。
严丝合缝。
匣盖自动弹开。
里面没有金银，也没有兵器，只有一卷竹简，用红绳捆着。竹简表面刻着四个字：**星渊初录**。
她拿起竹简，指尖触到冰凉的表面。
林疏月凑近：“能打开吗？”
“现在不能。”她将竹简塞进怀中，“这里不安全，谁知道后面还有没有别的机关。”
顾砚盯着那铁匣：“这地方被人清理过。你看这灰尘分布，有人比我们早来过。”
“但没拿走东西。”林疏月说，“否则匣子不会还在这里。”
“也许他们打不开。”燕南泠看向身后通道，“或者……他们根本不想拿。”
三人沉默。
外面的世界还在动荡，楚国使臣被押，齐军暗手不断，而他们此刻站在这里，手中握着可能改变一切的东西。
燕南泠把竹简贴身收好，转身面向出口方向。
“回去的路，更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