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第七区的“星光防御计划”仍在持续。觉醒者们围坐在疗养区的中央广场,手牵手,轻声吟唱着那些被时间尘封的歌谣。
而就在这片温柔的光晕边缘,一道身影悄然伫立——是旧人类巡逻队队长王磊,一个曾公开质疑“新人类”安全性的强硬派。他握着枪,眉头紧锁,目光在觉醒者们脸上逡巡,仿佛在寻找一丝失控的征兆。
突然,一名觉醒少年起身,走向隔离区边缘的能源控制台——那里正因电磁风暴出现故障,旧人类技术员束手无策。
“别靠近!”王磊厉喝,“你懂什么?那是高压系统!”
少年没有回头,只是轻声说:“我曾经是电力工程师。末世前,我在国家电网工作。我母亲……就是靠我修好的应急灯,活了整整一个月。”
他手指在控制面板上快速跳动,动作流畅而精准。片刻后,系统重启,灯光一盏盏亮起,连最边缘的防御哨塔也恢复了供电。
王磊怔住。他认出了那套操作手法——那是军方标准流程,早已失传。“你……你怎么会这套编码逻辑?”少年回头,微笑:“因为我妈是电网总工。她教我的,不只是技术,还有——责任。”
王磊的枪缓缓垂下。他走上前,与少年并肩站在控制台前。“……我妹妹被感染了。我没能救她。从那以后,我发誓,绝不让任何‘不确定’的东西靠近人类最后的堡垒。”
“可我们不是‘东西’。”少年轻声说,“我们是回来的人。带着记忆,也带着悔恨、爱和希望。你们在防我们,其实是在防自己心里的恐惧。”两人沉默良久。
最终,王磊摘下战术腰包,取出一枚旧式军用电池:“这玩意儿能稳定你们的共振网络。我知道你们缺能源模块。”
少年接过,眼中泛起微光:“谢谢。我们可以一起修好它——你的防御系统,我们的觉醒网络。不是谁拯救谁,是……一起活下去。”
三日后,东区联合行动。“清道夫”的净化部队逼近东区水库,那里是第七区唯一的净水中心。若失守,全城将陷入资源危机。旧人类与新人类首次联合布防。
白静薇站在指挥台,声音坚定:“本次行动代号——‘双生之光’。旧人类负责外围火力压制与战术掩护,新人类启动‘情感共振场’,干扰清道夫的AI控制系统——他们依赖数据纯净度,而我们的‘情感波动’,正是他们的系统漏洞。”
萧凛带队潜行至敌方侧翼,与王磊的旧人类小队汇合。王磊递给他一张手绘地图:“清道夫的指挥节点在b-7区,但他们的AI会实时调整战术。除非……我们能制造‘不可预测’的干扰。”
“我们能。”林晓雯牵着小雨走来。身后,是十二名觉醒者,他们手中捧着录音机、老照片、家书——全是他们最深的记忆载体。
“当他们靠近时,我们会集体释放情感信号。”林晓雯说,“就像那天,唤醒地铁里的丧尸一样。但这次,我们不是唤醒死者,是扰乱‘理性机器’。”
行动开始。旧人类战士以精准火力牵制清道夫的机械化部队,子弹与能量盾碰撞出刺目的火花。而就在敌方AI系统即将锁定目标时,新人类在废墟高处围成一圈,闭目凝神。小雨按下录音机的播放键——是她母亲生前最后的语音:“小雨……要勇敢地活……妈妈永远爱你……”刹那间,十二人脑波同步,情感共振场全面激活。
空气中泛起肉眼可见的波纹,像水纹般扩散。清道夫的AI战术系统瞬间紊乱:无人机失控坠毁,战士的抑制芯片出现过载警报,指挥官的战术推演屏幕被无数“记忆碎片”侵占——孩子的笑声、恋人的低语、母亲的呼唤……
“警告!情感污染等级突破阈值!系统逻辑链崩溃!”AI发出刺耳警报。
“这不可能……情感怎么会干扰量子运算?!”清道夫指挥官怒吼,却见自己的手下竟有人摘下头盔,捂住耳朵,眼神动摇。
“我……我听见我妹妹在叫我……”一名基因战士喃喃自语,泪水从面甲下滑落。就在此时,王磊率队突袭指挥节点,萧凛一击制敌,摧毁主控芯片。清道夫部队溃退。
清道夫部队溃退至北纬45度地下掩体群边缘,残余的机械化单位在雪原上拖出长长的轨迹,如同败退的机械巨兽。
指挥官李云威脱下战术头盔,指节用力按压着太阳穴——那枚嵌入颅骨的“情感抑制芯片”正发出低频警报,红光在幽暗的指挥舱内闪烁。
“情感污染指数:97.3%。建议立即执行神经重置程序。”AI冰冷的声音在舱内回荡。
“关闭。”李云威低喝,声音沙哑,“我不需要‘重置’……我需要……安静。”他摘下芯片接口,露出后颈处一道陈旧的疤痕。
舱壁的金属反光中,映出他冷峻的轮廓,可那双眼睛,却不再如从前般空洞。
他手中握着一枚破损的录音芯片——是从战场回收的,属于一名觉醒少年。他本该下令将其销毁,却鬼使神差地插入了私人终端。
瞬间,一段声音流淌而出:“爸……是你吗?我是小鹏。你说过要带我去极光下看星星的……你还记得吗?”
李云威的手猛地一颤。那声音,像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猝然捅开了他脑中那扇被封死多年的门。
记忆如雪崩般涌来——不是数据,不是逻辑,而是温度:一个男孩在雪地里奔跑,父亲蹲下身,将他扛在肩头;母亲在厨房煮着姜茶,香气弥漫整个屋子;除夕夜,三人围坐,父亲笨拙地包着饺子,儿子笑得前仰后合……
“不……”他低吼,额角青筋暴起,冷汗涔涔而下,“这些是干扰!是病毒!是混乱的源头!”可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滑落。
他一生信奉“理性至上”。他是“清道夫计划”最忠诚的执行者,亲手签署过数千份“净化令”,从不犹豫。他相信,只有清除情感,人类才能避免重蹈覆辙。
可此刻,他脑中回荡的,不是战术推演,不是效率模型,而是那个男孩的声音:“你还记得吗?”他还记得。他记得儿子小鹏最爱的玩具是一只破旧的机械鸟,翅膀会吱呀作响;记得妻子总在深夜为他留一盏灯;
记得末世爆发那夜,他本可以带他们走,却因“优先级评估”选择了留下保护核心数据——而等他再回到地下避难所时,妻儿已感染,被列为“待净化目标”。
他当时没有哭。他关闭了情感模块,执行了程序。可现在,那被压抑的悲伤、悔恨、爱,如熔岩般冲破冰层。
“指挥官,我们检测到您脑波异常。”AI警告,“情感波动超出安全阈值,建议强制休眠。”
“闭嘴!”李云威猛然砸碎控制屏,“我不是你们的机器!我……我是父亲!”他踉跄着站起,走向舱外。
风雪中,他望着远方第七区那片微弱却坚韧的光——那是“情感共振场”仍在运作的痕迹。他忽然明白,那不是污染,那是呼唤。
七日后,掩体群深处。李云威没有返回总部,而是独自潜入被封锁的“记忆档案库”——那里存放着所有被清除者的原始神经数据。
他用旧密码破解系统,调出一段被标记为“禁忌”的影像:末世前夜,他儿子小鹏正用蜡笔画画,画中是三个人手牵手站在星空下。
他抬头问:“爸爸,老师说,爱是人类最强大的能力。是真的吗?”
李云威曾笑着回答:“等你长大就懂了。”可长大后,他自己却忘了。
他跪在数据终端前,泪水滴落在冰冷的金属上。突然,系统弹出一条加密信息,来自“新纪元理性联盟”高层:“李云威,你已偏离使命。若你仍执迷‘情感污染’,我们将启动‘清道夫-Ω’协议——全面清除所有觉醒者,包括第七区。”
他盯着那条信息,良久,缓缓输入回复:“我曾以为,理性是人类唯一的救赎。可现在我明白——真正让我们成为‘人类’的,从来不是逻辑,而是明知会痛,仍选择去爱。我不再是清道夫。我是父亲。我将守护那束光。”
发送完毕,他拔出芯片,彻底切断与联盟的连接。随后,他启动了掩体群的备用信道,向第七区发送了一段加密频段——是“清道夫”的战术部署图、AI系统弱点、以及他们即将发动“Ω协议”的时间表。
“这一次,”他轻声说,“我选择站在我儿子那一边。”
风雪渐息,远处的星光仿佛更亮了些。李云威坐在黑暗中,手中紧握着那张泛黄的全家福,第一次,没有压抑心中的疼痛。
他知道,真正的觉醒,不是恢复记忆,而是——终于有勇气面对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