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欣瑶拾起残片,与之前收集的“夜”字残片拼合——“夜魇” 二字赫然显现。
她心头一震,这已是第二块残片,前两块分别写着“夜”与“魇”,而第三块,纸条提示藏在“被遗忘的旧档案室”。
风铃声突然急促起来,叮当声如急促的警钟,她抬头望向夜空。乌云正缓缓吞噬月光,唯有教学楼顶的风铃在响,像是无数亡魂在低语,诉说着被掩埋的真相。
“你最好停下。”冷风骤起,陆昭的身影从阴影中走出。
他黑袍未整,袖口沾着冥火余烬,衣角被夜风卷起,露出腰间一枚暗红的玉佩,玉佩表面刻着复杂的符咒,隐隐泛着黑气。
他眼中是罕见的焦灼,眉间拧出一道深痕,仿佛正承受着某种巨大的压力。
“陈默的事,不是偶然。”他的声音低沉,带着砂砾般的质感,“校园霸凌、心理压抑、记忆被抹……有人在系统性地制造‘无名亡魂’。他们不是自然死亡,是被‘吞噬’的——魂魄成为某种存在的养分。”
蒋欣瑶直视他,瞳孔中映出他黑袍上的冥火:“他们连名字都不曾留下,难道连最后一点执念,也要被抹去吗?”
她的声音坚定,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在质问,又仿佛在说服自己。
陆昭沉默片刻,终是低声叹息。
他上前一步,掌心浮现出一道血痕,鲜血沿着纹路蜿蜒,如一道未愈合的伤口:“夜魇不是名字,是封印。我之前的判官封印轮回通道,就是为了镇压它。你每拼一块残片,它就苏醒一分。”
他的指尖轻轻拂过她掌心的残片,动作温柔得仿佛怕碰碎什么。
“可若我不查,谁来为这些孩子发声?他们怎么入轮回?”蒋欣瑶反问,声音如刀刃劈开夜色。
陆昭望着她,眼中闪过依恋。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触她掌心的残片,低语如咒:“若你执意前行……答应我,别信任何人给你的‘记忆’。有我在帮你,我和你始终一心。”
他的指尖残留着血迹,在残片上留下一道暗红印记,仿佛某种警示。
话音未落,他身影已如烟消散,只余下一句回荡在风中的警告:“你别再查了,危险!接下来的事我负责!”
夜风卷起他的黑袍残影,空气中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混着冥火的焦味,令人窒息。
蒋欣瑶握紧残片,指甲几乎掐入掌心。
她抬头望向夜空,乌云已完全遮蔽月光,唯有教学楼顶的风铃在响,叮当,叮当——像无数亡魂在低语,诉说着被掩埋的真相。
远处图书馆的灯光依然明亮,林晓仍坐在窗边,手中攥着那封消散的情书留下的虚影,眼神空洞,仿佛被某种记忆击中了心脏。
夜风卷起蒋欣瑶的发丝,她望着陆昭消失的地方,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自己的手腕——
那里,一道淡青色的印记如藤蔓般缠绕,是阴阳契印的痕迹。
她记得第一次与陆昭在地府残桥相见时,他伸出手,却在即将触碰她掌心的瞬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弹开。
两人指尖相距不过寸许,却像隔着生死之渊。
“为什么……不能碰你?”她曾哽咽着问。
陆昭垂眸,眼底翻涌着她读不懂的痛楚:“我是判官,你是通灵者。阴阳相斥,契印维系我们的联结,却也注定我们——触不可及。”
自那以后,他们并肩穿梭于无数执念之间,解开了七桩亡魂之怨,却始终无法相拥。
蒋欣瑶曾在暴雨夜追着一个即将消散的魂魄奔跑,脚下一滑坠入深渊,是陆昭瞬移而至,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跌落,因那契印的规则,他无法伸手相救。
她摔断了手腕,醒来时只看见他站在床边,指尖悬在她额前一寸,终究未落。
她曾在梦中伸手,梦见自己触到他冰凉的掌心,醒来却发现枕边湿了一片。
而陆昭,亦在冥河畔独坐整夜,将一枚早已熄灭的魂灯握在手中,仿佛那样就能留住一丝她存在的温度。
此刻,她望着掌心那枚“魇”字残片,忽然轻笑出声,眼底却泛起水光:“你说危险,可最危险的,不是夜魇,是你我之间这触不到的咫尺天涯。”
她将残片贴在胸口,仿佛那里能传来一丝暖意。
可她知道,真正的暖意,是那个站在光影边缘、永远无法真正拥抱她的人,一次次在危难中为她挡下冥火、斩断怨灵,用沉默的守护,写下比情话更沉重的誓言。
——他们能共赴黄泉,却不能相拥于人间。
他们能逆转轮回,却不能牵一次手走过春天。
这,才是她蒋欣瑶最深的执念。
冥河之上,雾气如墨,宛如浓重的夜色,笼罩着无数未归的亡魂低语。
陆昭立于残桥之巅,黑袍在阴风中猎猎作响,宛若孤寂的幽灵。
他手中握着一枚破碎的判官印,那是三百年前封印轮回通道时留下的信物,如今,印面已出现一道细如发丝的裂痕——正是“夜魇”复苏的征兆。
“十七名学生,魂魄皆未入轮回……”他低声喃喃,指尖划过判官册上一连串被抹去的名字。
每抹去一个,地府的平衡便倾斜一分,而“夜魇”的气息,便浓重一丝。
他闭目凝神,以魂识探入冥河深处。
河水骤然翻涌,浮现出一幅幅被封印的记忆:
陈默蜷缩在储物柜中,听见外面哄笑;
一名女生在厕所隔间撕碎日记;
一个少年在天台边缘徘徊,手中攥着一张被踩烂的录取通知书……这些,都是“被遗忘者”的最后时刻。
“不是自杀……是被吞噬。”陆昭睁开眼,瞳孔中燃起幽蓝的冥火,“有人在用霸凌制造怨念,再以秘术将魂魄炼化,喂养‘夜魇’。”
他抬手,判官印裂痕中渗出一滴血,落入冥河。
河水瞬间沸腾,映出一个模糊的影子——那影子披着校服,面容却是一片虚无,唯有胸口刻着两个古篆:夜魇。
“原来如此……”陆昭冷笑,“你藏在‘集体遗忘’之中,借学生的痛苦重生。”
他转身,望向阳间方向,轻声呢喃:“欣瑶,你若再往前一步,便再也退不回来了。不过你放心,我会护好你!”
与此同时,市立三中,旧教学楼地下一层。
蒋欣瑶推开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灰尘如雪般簌簌落下。这里曾是学校的“心理辅导档案室”,三年前一场“意外火灾”后,所有记录被焚毁,唯余一排排烧焦的铁柜,像墓碑般静立在黑暗中。
她打开手电,光束扫过柜体,忽然停在第三排第七格——柜门微微敞开,里面竟有一本未烧尽的档案夹。
她小心翼翼取出,封面上写着:“特殊学生心理干预记录——陈默”。
翻开第一页,字迹已模糊,但依稀可辨:蒋欣瑶指尖发冷。她继续翻动,忽然,一张夹在纸页间的信纸残片滑落——正是她苦苦寻找的第三块碎片。残片上写着一个“遗忘”字,墨迹陈旧,边缘被火灼烧,与“夜魇”字残片一模一样,她将两块残片并置,忽然,纸面泛起微光,一行血字浮现:“破除封印,人间地狱!”
刹那间,整个档案室温度骤降,铁柜发出“咯吱”声,仿佛有无数双手在内部抓挠。
蒋欣瑶猛地回头,看见墙角的阴影中,缓缓浮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形——校服、低垂的头、手中握着一支滴血的笔。
“你是……陈默?”她试探着问。那身影缓缓抬头,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片空白,唯有胸口浮现出两个字:夜魇。
“我不是陈默。”声音如千人齐诵,冰冷而空洞,“我是所有被你们遗忘的人。”
蒋欣瑶后退一步,手中残片突然发烫。她猛然想起陆昭的警告——别再查了,危险。
可她已无路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