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的尽头,并非直接通向那暗红光芒所在,而是一处隐蔽在厚重岩层之后的观察裂隙。裂隙狭窄,仅容一人侧身,但透过缝隙,能将下方一片巨大的地下空间尽收眼底。
五人屏息凝神,收敛所有气息,轮流上前窥探。
下方,是一个由天然溶洞改造而成的巨大祭坛空间。洞顶倒悬着无数钟乳石,此刻却被染上了一层不祥的暗红色。空间的中央,是一座高达数十丈、以无数生灵骸骨(其中不乏强大种族的完整骨架)垒砌而成的金字塔形祭坛。祭坛顶端,悬浮着一颗缓缓搏动的巨大暗红色肉瘤,与之前血瞳司祭隔空显化的那颗“墟渊之眼”形态相似,却更加庞大、凝实,表面血管虬结,无数细小的眼睛开合不定,散发出令人神魂冻结的邪恶与污秽气息。
祭坛周围,上百名身着暗红服饰的万物归一会成员正跪地祈祷,他们口中吟唱着扭曲拗口的咒文,声音汇聚成一股股肉眼可见的暗红气流,不断涌入上方的肉瘤之中。更外围,则矗立着数十名气息强大的守卫,其中至少有三人的波动达到了合体初期,而祭坛正前方,那个身着暗红镶黑边长袍、背对裂隙方向的身影——血瞳司祭,仅仅是站在那里,就仿佛是整个污秽能量的中心,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威压。
祭坛的基座处,挖出了数个巨大的血池,里面翻滚着粘稠的、冒着气泡的猩红液体,浓烈到极致的血腥味和怨念即使隔着裂隙也能闻到。血池边缘,刻画着复杂的符文,不断将血池中的精华抽取,化作一道道血线,沿着骸骨祭坛的纹路向上输送,滋养着那颗肉瘤。
“他们在用生灵之血与魂魄,喂养那颗‘眼睛’,或者说……在打开通往‘寂灭之巢’的通道。”凌云传音道,语气冰冷。他从新碎片中得到的信息与此情此景相互印证。
“看祭坛中层,”墨渊指着肉瘤下方,祭坛的某个平台上,“那里有几个凹槽。”
众人凝目望去,只见那平台上,果然有几个形状不一的凹槽,其中一个凹槽的边缘轮廓,赫然与凌云手中的源镜碎片有几分相似!而另外几个凹槽中,有两个已经嵌入了物品:一块漆黑的、不断渗出污血的骨片;一团不断扭曲、仿佛有无数面孔在哀嚎的灰色雾气。
“那是……寂灭骨片的另一部分?还有……凝练的怨魂核心?”赤燎倒吸一口凉气,“他们真的在搜集‘钥匙’!”
“凹槽共有七个。”陆清玄冷静地数道,“他们已得其三,我们手中的碎片,显然是第四个目标。”
“必须阻止他们。”星无痕小脸紧绷,下方传来的污秽与痛苦意念让他非常不适。
“硬拼毫无胜算。”墨渊快速分析,“血瞳司祭至少是合体中期,还有三名合体初期守卫,上百名精英教徒。我们五个,就算出其不意,也毫无机会。”
凌云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整个祭坛空间的布局、守卫的分布、能量的流动节点。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结合两枚源镜碎片传来的信息、对太初镜光的理解,以及墨渊的阵道知识。
“我们不与他们正面冲突。”凌云的声音在众人识海中响起,冷静而缜密,“我们的目标是破坏仪式,而非歼灭他们。看到那些输送血线的符文了吗?还有祭坛底层那几个关键的能量转换节点?”
墨渊立刻会意,眼中精光一闪:“队长的意思是……干扰甚至切断能量供给?让仪式反噬?”
“不错。”凌云点头,“那颗肉瘤和下方的祭坛,此刻就像一张拉满的弓,积聚着恐怖的能量,意图撕裂空间。我们不需要折断弓身,只需要在最关键的时刻,轻轻拨动一下弓弦,或者……在弓身上制造一道微不可查的裂痕。”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陆清玄言简意赅。
“怎么做?那些节点都有守卫,符文也必然有防护。”赤燎跃跃欲试,又有些担心。
“我们需要分工,同时行动,一击即退。”凌云开始部署,“墨渊,你能否在不惊动大阵的情况下,在远处布置一个小型的、只针对特定能量频率的‘共振扰乱阵’?目标不是破坏,而是让那些输送血线的符文在特定时刻产生极其细微的紊乱。”
“可以,但需要时间刻画阵基,并且需要极其精准地定位能量频率。”墨渊沉吟道。
“频率由我和无痕来为你捕捉和锁定。清玄,你的任务最危险。”凌云看向陆清玄,“我需要你在我们制造混乱的同一瞬间,以最快的速度,最强的剑意,同时击破祭坛底层东、南、西三个方位的能量转换节点。记住,是同时,并且一击之后,无论成否,立刻遁走,不可有丝毫停留。”
陆清玄默默点头,手已按在剑柄上,开始默默计算距离、角度和出剑的轨迹。
“赤燎,你负责接应清玄,并制造大规模的火属性混乱,掩盖他的行动和我们的能量波动。”
“无痕,你全力辅助墨渊锁定频率,并在行动开始时,最大范围释放你的感知干扰,扰乱那些归一会成员的神识连接。”
“而我,”凌云目光落在祭坛顶端那颗搏动的肉瘤上,“我会设法,给那颗‘眼睛’,一个‘惊喜’。”
计划险之又险,但却是目前唯一可能奏效的方法。众人没有异议,立刻开始分头准备。
墨渊取出特制的微型阵盘和灵笔,开始在裂隙后方悄无声息地刻画阵纹。星无痕闭目凝神,将感知力聚焦于下方那些输送血线的符文,仔细分析其能量波动的每一个细节。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祭坛上的吟唱声越发高亢,肉瘤的搏动也越来越强,暗红的光芒几乎充满了整个地下空间。仪式,显然已到了关键阶段。
就在那吟唱达到最高潮,肉瘤表面所有眼睛骤然睁到最大,一股恐怖的空间撕裂感开始弥漫的刹那——
“就是现在!”凌云眼中精光爆射。
墨渊手指猛地按下最后一个阵纹!
嗡!
下方祭坛周围,那些输送血线的符文光芒极其轻微地闪烁、扭曲了一下,如同流畅的乐曲中出现了半个不和谐的音符。就是这细微到极致的紊乱,让汇聚向肉瘤的能量洪流出现了一丝几乎不可查的滞涩。
同一瞬间!
陆清玄的身影如同融化的冰雪般从裂隙中消失。
下一瞬,祭坛底层东、南、西三个方位,几乎同时爆开三点璀璨到极致的冰蓝剑芒!剑芒精准无比地刺入了隐藏在地面骸骨之下的、拳头大小的能量晶石节点!
咔嚓!咔嚓!咔嚓!
三声轻微的碎裂声被宏大的吟唱淹没,但三个节点却瞬间黯淡下去!
“敌袭!!!”祭坛上的血瞳司祭猛地转身,兜帽下仿佛有两道实质的血光射出,恐怖的威压轰然爆发。
然而,比他的反应更快的是赤燎!她早已准备好的法术全力爆发,不是攻击人,而是攻击空间!
“焚天怒焰!”
无穷无尽的火焰凭空而生,并非集中一处,而是充斥了小半个地下空间的上层,狂暴的火属性灵力瞬间扰乱了本就因仪式而狂暴的能量场,也极大干扰了视线与神识。
星无痕的感知干扰也如同无形的浪潮席卷而下,让那些正在虔诚吟唱的归一会成员神魂一荡,吟唱声出现了片刻的混乱。
就在这多方制造的、稍纵即逝的混乱中,凌云出手了。
他没有动用浩大的镜光,而是将两枚源镜碎片的力量与太初镜光道韵凝聚于指尖,化作一根比发丝还要纤细、几乎无形无质的“镜光针”。
他瞄准的,是那颗肉瘤表面,无数细小眼睛中,最为核心、也是能量流转最关键的那一只!
“去!”
镜光针悄无声息地穿透混乱的能量场和火焰,在肉瘤即将完成最后一次强力搏动、彻底撕开空间的前一刹那——
精准地刺入了那只核心眼瞳!
“叽——!!!”
一声尖锐、痛苦、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嘶鸣,猛然从肉瘤深处爆发!不是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所有生灵神魂的尖啸!
那颗庞大的肉瘤剧烈地痉挛、扭曲起来,表面血管纷纷爆裂,喷出污秽的黑血。汇聚而来的血线能量因底层节点被破坏和符文紊乱而失控,肉瘤自身又因核心被镜光侵蚀而遭受重创,内外交困之下——
轰!!!
恐怖的暗红能量失去了控制,在肉瘤内部猛然炸开!虽然大部分能量被祭坛本身和血瞳司祭强行压制住,没有造成毁灭性的大爆炸,但反噬之力已然形成!
“噗——!”祭坛周围,上百名吟唱的归一会成员如遭重击,齐齐喷出鲜血,修为弱者更是直接昏死过去。就连那三名合体初期守卫也是身形剧震,气息紊乱。
血瞳司祭怒极,长袍无风自动,恐怖的杀意如同海啸般锁定了裂隙的方向:“找死!!”
然而,当他磅礴的神识撕裂火焰与混乱,扫过那处裂隙时,那里早已空空如也,只残留着一丝微弱到即将消散的、令他憎恶无比的镜光气息,以及一点点空间扰动的余波。
星痕小队,已然在制造了这场惊天动地的混乱与反噬之后,借助墨渊提前准备好的、短距离随机传送阵盘,消失得无影无踪。
祭坛上一片狼藉,仪式被强行中断,反噬严重。血瞳司祭站在失控能量尚未平息的祭坛前,兜帽下的阴影中,仿佛有无穷的血色在翻滚。
“镜光……碎片……”他沙哑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吹过,“你们……逃不掉!”
一场更激烈、更残酷的猎杀与反猎杀,在这片上古英灵的长眠之地,正式拉开了序幕。只是这一次,猎人与猎物的界限,已然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