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残碑剑痕
韩长老的“叮嘱”似乎起了作用,关于林云的种种离奇传闻,在外门被刻意压制了下去,虽仍有暗流涌动,但至少表面上恢复了往日的秩序。那柄锈迹柴刀与无形剑气的惊鸿一现,成了许多外门弟子心中一个讳莫如深的谜团。
接下来的几日,凌云深居简出,大部分时间都在小院内,以自身微末的剑意反复洗练那柄柴刀。刀身的锈迹并未脱落,反而颜色愈发深沉,如同凝固的暗血,偶尔在月光下会流转过一丝内敛的乌光。刀柄被他摩挲得温润,人与刀之间那种玄妙的联系也越发紧密。
林青瑶虽依旧担忧,但也渐渐习惯了弟弟的变化,每日尽力准备好简单的饭食,不再过多追问。
这日清晨,凌云将那枚得自藏经阁的灰色玉简碎片置于掌心,神识沉入其中,再次感应那幅“剑冢”残图。与之前模糊的感应不同,这一次,当他将一丝微弱的剑意渡入碎片时,残图上那插满断剑的荒谷景象似乎清晰了一丝,同时,一个极其微弱、却带着苍凉剑鸣感的方位指引,在他心间浮现。
“东北方向…”凌云睁开眼,望向小院之外。根据原身的记忆,青岚宗山门东北方,是一片连绵的荒古山脉,人迹罕至,据说其中遍布险地,甚至有时空裂隙,寻常弟子根本不敢深入。
“剑冢”很可能就在那片山脉深处。
他需要一份更详细的地图,以及一些必要的准备。宗门坊市,或许能找到些线索。
青岚宗坊市位于外门与内门交界处,由宗门开设,也允许弟子在此交易。这里远比外门居住区热闹,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摊位众多,售卖着各种丹药、符箓、材料、法器以及一些来历不明的古物。
凌云的出现,依旧吸引了不少目光。如今的他,在外门已算是个“名人”,尽管大多数人因韩长老的压制不敢明着议论,但那探究、忌惮、甚至隐含敌意的视线,却无处不在。
他对此视若无睹,径直走向坊市中最大的一家杂货铺“百宝斋”。店铺掌柜是个胖乎乎的中年人,炼气八层修为,见多识广,脸上总是挂着生意人的和气笑容。
“林师弟?稀客稀客。”掌柜显然认出了凌云,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但很快便掩饰下去,笑容可掬地迎上来,“需要些什么?本店丹药符箓、功法典籍,应有尽有。”
“地图。”凌云开门见山,“宗门东北,荒古山脉的详细地图,越详细越好。”
掌柜闻言,脸上笑容微微一滞,露出些许为难之色:“东北荒古山脉?师弟,那地方可不太平,时空乱流时有发生,还有不少强大妖兽盘踞,就连内门弟子组队,也不敢轻易深入啊。你要那里的地图作甚?”
“历练。”凌云吐出两个字,不欲多言。
掌柜打量了他一下,见他神色平静,不似玩笑,沉吟片刻,从柜台下方取出一枚略显陈旧的玉简:“这是目前坊间能买到的最详细的一份了,标注了一些已知的危险区域和相对安全的路径,但也仅限于山脉外围千里。再往里,就无人能绘制了,价格…十块下品灵石。”
十块下品灵石,对寻常外门弟子而言,已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凌云身上仅有林青瑶省吃俭用存下的三块灵石。
他眉头微蹙,正思索如何换取,目光无意间扫过店铺角落一个专门堆放残破、无人问津物品的货架。上面摆满了锈蚀的兵器、裂开的玉简、毫无灵气的矿石等杂物。
突然,他心口处的守夜人碎片,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悸动,指向货架最底层,一块半掩在灰尘下的、边缘参差不齐的黑色石碑残片。那残片毫不起眼,甚至没有一丝灵气波动,像是某座古碑崩碎后的一角。
“那块残碑,何价?”凌云指向那处。
掌柜顺着望去,愣了一下,随即失笑:“师弟好眼光,那是前些年几个弟子从荒古山脉边缘捡回来的,研究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特异之处,就是块硬点的石头罢了。你要的话,给一块灵石拿走便是,算是搭头。”他显然不认为这残碑有什么价值。
凌云取出仅有的三块灵石,又指了指那地图玉简和残碑:“地图,加它。”
掌柜看了看三块灵石,又看了看那无人问津的残碑,爽快点头:“成!就当交个朋友。”他将地图玉简和那块黑漆漆的残碑一并递给凌云。
凌云接过残碑,入手沉重冰凉。指尖触及碑面的瞬间,一股苍茫、悲怆、却又带着不屈锋芒的意念,如同沉眠的古剑骤然苏醒,顺着他的指尖,猛地刺入他的识海!
“轰——!”
并非真实的轰鸣,而是意念的冲击。
他“看”到的,不再是破旧的店铺,而是一片尸山血海、天地崩摧的末日景象!苍穹破碎,大地沉沦,无数身影在陨落,而在那景象的中心,一道模糊却顶天立地的身影,手持断剑,向天挥出最后一击!那一剑的光芒,仿佛要斩断万古,重开天地!
紧接着,景象破碎,化作一道玄奥无比、由无数细微剑纹构成的轨迹,深深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那轨迹充满了毁灭与新生的矛盾意境,远超他目前对剑道的理解,却又与他源自灵魂的剑意隐隐共鸣!
“噗——”
凌云脸色一白,喉头涌上一股腥甜,又被他强行咽下。这残碑中蕴含的意念太过磅礴,以他如今的状态,强行接收,神魂都受到了震荡。
“师弟?你没事吧?”掌柜见他神色不对,疑惑问道。
“无妨。”凌云稳住心神,将残碑紧紧握住,那冰冷的触感让他清醒了不少。他深深看了一眼这掌柜,此人恐怕根本不知道,他当作废品卖出的,是何等惊世骇俗的东西。
这绝非普通的石碑残片,而是一块记载了某种至高剑道传承,或者说,记载了某位远古剑修最后时刻不屈意志的——剑痕碑!
“告辞。”
他不再停留,拿着地图玉简和剑痕碑,快步离开了百宝斋。
掌柜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只当这少年性子古怪,并未多想。
凌云回到破旧小院,紧闭房门,迫不及待地将神识沉入新得的地图玉简,与剑冢残图的方位相互印证。
果然!
剑冢残图指引的方位,与地图上标注的一处名为“葬剑谷”的绝地,大致吻合!而那块剑痕碑上传来的苍凉剑意,也与残图上弥漫的气息同出一源!
葬剑谷,位于荒古山脉深处,地图上标注着极度危险的骷髅标记,旁边还有小字备注:时空紊乱,剑气纵横,入者无回。
“剑气纵横…”凌云眼中精光一闪。看来,那里即便不是完整的剑冢,也必然与上古剑修有着极深的关联。
他抚摸着冰冷的剑痕碑,感受着其中那道玄奥的剑道轨迹。虽然无法立刻领悟,但这无疑为他指明了一条恢复甚至超越前世剑道的路径!
就在他心潮澎湃之际,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以及林青瑶带着惊慌的呼喊:
“阿云!不好了!执法堂的人又来了!说…说我们偷盗宗门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