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自无边的混沌与剧痛中挣扎着浮起。
首先感受到的,是“存在”本身的重量。这重量并非来自物理,而是源于无数世界的悲鸣、文明的哀歌、以及星辰寂灭时最后的涟漪。这些负面的一切,如同粘稠的黑色潮水,无时无刻不在冲刷、侵蚀着他——不,是 “祂” 的意志。
这里是 “永夜核心” ,宇宙暗面法则的源头之一,一切终结与归墟的意念最终流向之地。
祂端坐于一座由凝固的黑暗与破碎的世界残骸构筑的庞大神座之上。神座之下,是无垠的“寂静之海”,海中沉浮着难以计数的、被祂或祂麾下势力所吞噬世界的最后倒影。
祂,便是暗镜之灵的主体。曾经的“沉渊”之名,已不足以形容其万一。如今,祂是这片至暗疆域的主宰,是“永夜议会”唯一的神座,麾下统御着亿万被黑暗侵蚀转化的“夜裔”与“寂灭兽”,势力范围渗透诸多世界,是星海中令人闻风丧胆的“永夜灾厄”。
然而,这并非祂的本意。
记忆的碎片如同毒刺,偶尔会刺破那厚重如渊的黑暗帷幕:
· 主动投身:为了窥探“寂灭纪元”的真相,为了在终极的毁灭中寻找一线生机,祂毅然决然地走进了这片黑暗源头。
· 失控沉沦:祂低估了这源头黑暗的庞大与古老。那并非单纯的能量,而是拥有着近乎本能意志的、宇宙轮回机制的执行者。祂的意志在与这古老黑暗融合的过程中,如同水滴汇入墨海,迅速被其同化、覆盖。
· 身不由己:祂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一切——思想、力量、甚至每一个念头,都在执行着那冰冷、宏大的“寂灭意志”。祂建立起庞大的势力,征战、吞噬、毁灭,将所有生机勃勃的世界拖入永恒的寂静,这一切,都非祂所愿,却又仿佛是祂“本能”的延伸。
祂成了自己曾经想要对抗的力量最锋利的爪牙。
此刻,永夜神座之上,那双深邃如宇宙终焉的眸子缓缓睁开。其中没有丝毫情感,只有绝对的冰冷与死寂。但在这极致冰冷的最深处,若有无上大能凝视,或能窥见一丝被镇压到几乎湮灭的、属于“暗镜”本身的痛苦与挣扎。
祂抬起一只由纯粹暗影构成的手,掌心上方,浮现出数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景象——那是祂麾下的“夜狩者”正在执行毁灭任务的现场。
其中一个景象,赫然是新生古陆的星域坐标!只是此刻,这个坐标被标记为“观察中”,优先级并非最高。在寂灭意志的判定里,新生的古陆虽然潜力不俗,但尚未达到需要立即清除的阈值,且有“玄荒大世界”等势力在侧,更适合作为引发更大混乱的诱饵。
就在这时,一股微弱却极其熟悉的共鸣,如同投入死水中的一颗微小石子,荡起了细微到几乎不存在的涟漪。
是光镜……林夕!
是她在推演更高境界时,引动了原始火种中封存的、与暗镜同源的力量,这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竟然穿透了层层时空阻隔,触及到了这永夜核心。
轰!
神座之上,那绝对冰冷的意志骤然掀起一丝波澜!整个寂静之海都为之翻涌!
属于“暗镜”的本源,在那瞬间发出了无声的咆哮与……警示!
但这波动仅仅持续了一刹那。更为庞大、冰冷的寂灭意志如同无形的巨掌,狠狠压下,将那丝涟漪,连同其中蕴含的所有情感与记忆,彻底碾碎、封存。
双眸之中,刚刚泛起的一丝异样神采迅速褪去,重新归于死寂。
祂的目光扫过古陆的坐标,不再带有任何个人情绪,只有纯粹的计算与判定。
“变量……”一个不含任何语调的意念在神座周围回荡,“……需纳入观测。”
一道新的指令,随着祂的意志,无声无息地传向下属的夜狩者军团:“加强对‘新生古陆’星域的监视,评估其演化速度及对‘平衡’的潜在影响。”
指令下达,祂不再关注。在祂那被黑暗主宰的感知中,古陆,林夕,凌云……都不过是无尽星海中稍纵即逝的微光,最终都将被永恒的夜幕吞噬。
祂缓缓闭上双眼,继续沉浸在那承载着无数世界终结重量的“存在”之中,执行着那冰冷宇宙机制赋予它的、毁灭万物的“天命”。
唯有神座之下,那寂静之海中偶尔泛起的一个不甘的、微小的气泡,证明着“暗镜”的意志,并未彻底死去。它只是在无边的黑暗与痛苦中,等待着渺茫到几乎不存在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