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无声的警告与暗涌的杀机
古槐灵光彻底湮灭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
那刺目的红光自阵眼一闪而逝,连同那股阴冷的抽取之力一同消失,只留下那块景观石,恢复了其普通不起眼的模样,仿佛刚才那恶毒的爆发从未发生。但空气中弥漫的那股生命被强行掐断后的“空无”感,以及林夕压抑的啜泣声,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刚刚发生的残酷。
玄诚子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俯身捡起掉落的罗盘。只见罗盘中心的指针此刻像发了疯一样胡乱旋转,最终“咔”的一声轻响,竟从中断裂。
“好狠辣的手段……不仅是警告,还直接毁了我的‘寻灵仪’。”玄诚子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后怕,“这阵法不仅能汲取,还能反击!布阵之人对灵能流动的感知和操控,已经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
凌云没有说话,走到那棵已然彻底失去所有灵性、与普通死物无异的古槐前,伸手抚摸着粗糙的树皮。指尖传来的,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千年修行,或许更久,最终却落得如此下场,被当做养料般榨干,连一声悲鸣都无法完整发出。
胸腔里有一股冰冷的火在燃烧。这不是悲伤,是愤怒。是对这种践踏生命、亵渎存在的行径,最纯粹的怒火。
“它……槐爷爷它……”林夕走到凌云身边,眼圈通红,声音哽咽。
“它走了。”凌云轻声道,收回了手,“最后的时刻,很痛苦。”
林夕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她用力擦掉,抬起头,眼神里不再是单纯的悲伤,而是染上了一丝与我相似的愤怒:“他们……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为了力量?为了资源?还是为了某个疯狂的理念?
凌云转向玄诚子,他的惊惧尚未完全平复,但眼中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忧虑。
“玄诚,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凌云的语气不容置疑,“关于这个阵法,关于布阵的人。你刚才说,‘改造地脉’,‘变成囚笼’,是什么意思?”
玄诚子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呼吸,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师兄,此地不宜久留。阵眼被触发,布阵者肯定已经知晓。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他说的有理。凌云点了点头。
玄诚子带着我们,没有走向植物园的大门,而是绕到后方一处坍塌的围墙缺口,钻了出去。外面是一条堆满建筑垃圾的荒僻小路。他显然对这里的地形极为熟悉。
七拐八绕之后,凌云他们来到了一个位于老城区深处,藏匿在蛛网般小巷里的旧书店。书店没有招牌,木门斑驳,推开时发出“吱呀”的呻吟。店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和灰尘的味道,书架高耸直至天花板,上面塞满了各种泛黄的古籍,显得有些压抑。
“这里暂时安全。”玄诚子反手锁好门,拉下了卷帘门,这才长长舒了口气,“这是我的一处落脚点,外面布了些干扰感知的小玩意儿。”
他引着凌云和林夕穿过狭窄的书架通道,来到书店后身一个小小的起居室。这里更加杂乱,桌上堆满了手稿、图纸和各种奇形怪状的零件,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手工绘制的城市地图,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标记了许多点和线,显得有些诡异。
“坐,随便坐。”玄诚子有些手忙脚乱地收拾出两把椅子,自己则靠在一张堆满工具的工作台旁,神色依旧凝重。
“师兄,”他看向凌云,眼神复杂,“你能醒来,真是……真是祖师庇佑。当年那场席卷全球灵脉的‘寂灭大劫’来得太过突然,各大宗门、秘境接连崩塌,灵机断绝,无数同道身死道消……我因为在外游历,侥幸躲过一劫,却也身受重创,修为大跌,苟延残喘至今。”
寂灭大劫?凌云捕捉到这个陌生的词。凌云沉睡的原因,并非什么大劫,而是一场极其凶险的宗门守护之战,力竭而眠。看来,在凌云沉睡之后,这个世界还发生了许多凌云不知道的剧变。
“我醒来不久。”凌云简单带过自己的情况,将话题拉回,“你继续说这个阵法。”
玄诚子点了点头,指着墙上那幅地图:“我怀疑所谓的‘寂灭大劫’,根本就不是天灾!至少不完全是!我耗费了数十年时间,走遍了各地残存的灵脉节点,发现了一个规律——所有灵机彻底断绝的地方,其地脉结构都被人为地、用一种极其高明的手法扭曲、改造过!”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点着几个用醒目的红叉标记的地点:“看这里,原本是昆仑余脉的一处支点,灵泉充沛。再看这里,东海之滨的水眼,曾连接龙宫。还有这里,西南的原始丛林,是古巫祭坛所在……它们现在全都死了,死得干干净净!而在地脉被彻底改造前,都出现过灵气被异常加速抽取的现象,就和今天那槐树精一样!”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那些红叉之间,隐约被一些淡灰色的线条连接着,构成一个庞大而模糊的网络轮廓。
“我称之为‘缚灵阵’。”玄诚子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它像一个巨大的、无形的蜘蛛网,覆盖了整个星球。它不仅抽取现有生灵的灵气,更可怕的是,它在改变这个世界最基本的灵机规则!它在排斥一切‘自然’的、‘无序’的灵性,试图将天地灵气,变得只遵循某种单一的、可控的……‘程序’!”
只遵循某种单一可控的“程序”?凌云心中巨震。这意味着,一旦这个“缚灵阵”彻底完成,所有不符合其“程序”定义的修行法门、灵性生命,甚至天地异宝,都将失去存在的根基,如同离水之鱼,唯有消亡一途!
好大的手笔!好毒辣的计策!
“是谁?”凌云再次追问,声音低沉,“谁能有如此能力,布下这等逆天阵法?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玄诚子脸上浮现出深深的无力感:“我不知道。师兄,我真的不知道。对方隐藏得太深了。我追查多年,只能找到一些外围的线索,指向一个被称为‘新生会’的组织。这个组织非常神秘,成员身份成谜,但他们似乎……和当今世俗的权贵、顶尖的科技财阀,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新生会!这个名字第一次出现,带着冰冷的金属质感。
“他们利用现代科技作为掩护,将阵眼伪装成市政设施、通讯基站、甚至民用建筑的基石!让人防不胜防!”玄诚子越说越激动,“我尝试过破坏一些次要节点,但每次都会立刻遭到反击,有一次差点被他们派来的‘清道夫’找到……”
“清道夫?”凌云捕捉到这个充满杀气的词。
“嗯。”玄诚子眼中闪过一丝恐惧,“是一些……很奇怪的存在。他们穿着统一的制服,使用的并非传统的法术,而是某种……高度依赖外置灵能装备的战斗方式。他们个人修为似乎不高,但装备极其精良,配合默契,而且……毫无感情,像杀戮机器。”
依赖外置装备的战斗方式?这完全背离了传统修行的路径。这个“新生会”,果然走的是一条截然不同的路。
“师兄,”玄诚子看向凌云,眼神带着恳求,“你修为高深,若能恢复,或许……”
他话未说完,一直安静听着的林夕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异样:“玄诚道长,您地图上那个用蓝色圆圈标记的地方,是哪里?”
凌云和玄诚子循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在地图的边缘,靠近新城区的位置,确实有一个不起眼的蓝色圆圈。
玄诚子愣了一下,走过去仔细看了看:“这里?这里是‘寰宇科技’新建的总部大楼,上个月刚竣工。怎么了?”
林夕的眉头紧紧皱起,她走到地图前,伸出白皙的手指,轻轻点在那个蓝色圆圈上,然后又快速指向地图上另外几个被玄诚子标红叉的、已经灵机断绝的地点。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她的手指飞快移动,声音带着一种发现的震惊,“这些地方的‘感觉’,和槐爷爷死前,还有地铁里那条龙身上的黑线……它们连在一起!虽然很微弱,但流向……最终都指向这个蓝圈!”
凌云和玄诚子同时变色!
林夕的感觉从未出错!她那双“纯净之眼”能看到我们看不到的关联!
“寰宇科技……”玄诚子喃喃自语,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是了……这家公司崛起得非常快,背景神秘,涉足能源、生物、信息技术等多个前沿领域……他们的大楼选址,正好是在原本城市地脉的一个小型节点上!我早该想到的!”
所有的线索,似乎在这一刻,都隐隐指向了这个名为“寰宇科技”的企业,指向其背后若隐若现的“新生会”!
难道,这座崭新的摩天大楼,就是覆盖全城的“缚灵阵”在本地的一个重要枢纽?甚至是……控制中心?
就在凌云他们为这个发现而感到震惊与凝重时——
“咚!”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从书店外门的卷帘门处传来!
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室内显得格外清晰。
凌云三人瞬间噤声,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
玄诚子脸色一变,迅速走到墙边,按下一个隐蔽的按钮。墙壁上一块看似普通的木板滑开,露出了一个小型监控屏幕。屏幕上显示着书店门外小巷的实时画面。
只见昏暗的路灯下,两个穿着深灰色制服、戴着全覆盖式头盔、看不清面容的身影,正静静地站在卷帘门前。他们身形挺拔,动作协调得如同镜像,其中一人正抬起手,似乎准备再次敲击卷帘门。
他们的制服上,没有任何标识,但那种冰冷的、非人的气质,与玄诚子描述的“清道夫”如出一辙!
来的好快!
玄诚子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带着绝望:“是……是他们!‘新生会’的清道夫!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
凌云的心也沉了下去。看来,植物园阵眼的触发,不仅引来了警告,更直接引来了索命的恶鬼。
门外,那个抬起手的清道夫,并没有再次敲击,而是径直按在了卷帘门的锁具位置。
“滋啦——”一阵令人牙酸的电流声响起,厚重的金属卷帘门,如同被高温灼烧的黄油,迅速开始融化变形!
他们不是来敲门的。
他们是来破门的!
杀机,已至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