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欣盯着办公桌下那束摔散的向日葵，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桌角，眼皮子突突直跳，像有只小鼓在太阳穴里敲。金黄的花瓣沾了灰，蔫头耷脑地贴在地板缝里，有的还卷了边，活像她这三个月来的心情——前阵子刚因为罗洪钢的消息松了口气，昨晚他突然回来，今早就被这阵仗搅得又乱又慌，好好的心思被揉皱了，又被他追来的举动狠狠烫了一下，软得一塌糊涂。
手机“啪”地从掌心滑下去，在地板上磕出一声闷响，屏幕还亮着，通话界面上“罗洪钢”三个字刺得她眼睛疼。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像被秋风抽得快要折断的芦苇：“你说什么？”
听筒里的风声更清晰了，混着远处汽车鸣笛的聒噪声，还有男人刻意放轻的呼吸，一下下挠在她耳朵里：“我在报社门口。”
罗洪钢又说了一遍，每个字都像从砂纸里磨出来的，糙得她心尖发颤：“穿了件深灰西装，手里……拿着早餐和捧着向日葵。”还有一串星星项链硌。
安欣猛地抬起头，脖子差点扭到。视线穿过格子间的隔断，越过同事们埋在电脑后的脑袋，直直望向报社那扇擦得锃亮的玻璃大门。阳光透过门廊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光斑，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在光里，逆着光，轮廓糊成一团，可那笔挺的站姿，那微微前倾的肩背，是刻在她骨子里的模样——一年前他走时，他就是这么站着的。
“安欣，发什么呆呢？”同事小周端着咖啡杯经过，胳膊肘轻轻撞了撞她：“你的向日葵……哦不对，地上这花是你的？”
安欣没听见，她的脚已经先于大脑动了起来。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嗒嗒嗒”的急促声响，跟敲鼓似的，惊得路过的主任都从文件堆里抬起头，皱着眉回头看了她一眼。她攥着拳头，指节都捏白了——这男人是疯了不成？
一年没见，昨刚回来看见她，二话不说就把人按在沙发上啃，折腾到后半夜才消停。今早她醒来看见身边熟睡的脸，心里头跟揣了只兔子似的，七上八下的。怕见了面尴尬，天不亮就溜了，连句“早安”都没敢说，揣着怦怦直跳的心跑来上班，没想到他居然追到这儿来了！这脸算是彻底没地方搁了。
推开门的瞬间，风卷着街景“呼”地扑过来，吹得她额前碎发乱飞。罗洪钢果然站在台阶下，怀里捧着一大束向日葵，花盘比她上次在花店里看到的还要饱满，金黄的花瓣被风吹得轻轻颤，活像一群小太阳在他怀里晃悠，暖得晃眼。
安欣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才刚发现这男人瘦了，下颌线绷得像块钢板，眼窝也陷下去一块，看着倒比以前更精神了些。深灰西装看着挺合身，就是领口沾了点风尘，像是赶路时没顾上打理。可那双看向她的眼睛，亮得惊人，黑黢黢的，像落满了星星的夜空，里头装着她熟悉的执拗，还有一丝藏不住的慌乱——活像个做错事的大男孩。
“你……”安欣刚开口，嗓子就哑得厉害，赶紧清了清嗓子：“你怎么来了？”
罗洪钢往前跨了两步，怀里的向日葵跟着晃了晃，他咧开嘴想笑，把手里的早餐往她面前递了递，是她常吃的那家老字号豆浆油条，还冒着热气 ：“看你早上走得急，没吃早饭。”
他声音有点哑，眼神却没从她脸上移开：“这花……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
安欣瞅着那束向日葵，又瞅着他脸上的胡茬——昨晚回来得急，估计连脸都没好好刮。又看了看他眼里的光，心里头那点别扭突然就散了。她伸手接过早餐，指尖碰到他的手，烫得她赶紧缩了缩：“多大的人了，还搞这套。”她嘟囔着，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进来吧，站门口像个电线杆子，同事该看笑话了。”
罗洪钢咧嘴笑了，露出两排白牙，眼尾的细纹都挤了出来。“好。”他应着，脚步却没动，只是把向日葵往她怀里塞：“拿着，刚在花店挑的，说这个花期长。”
安欣抱着花，花瓣蹭到脸颊，痒痒的。她抬头瞪他：“昨晚折腾到半夜，今早倒有精神跑花店？”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想起昨晚他把自己按在沙发上时的模样，耳尖“腾”地一下就红了，赶紧别过脸，盯着脚尖嘟囔：“你追这儿来干嘛？同事看见了像什么样子。”赶紧转身往报社里走。
罗洪钢跟在她身后，脚步轻快得像踩了弹簧：“想你了嘛。”他说得理所当然，声音不大，刚好能让她听见：“怕你躲我。”罗洪钢说得直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昨晚……是我不对，没控制住。”
安欣心里头那点气早就跑没影了，剩下的全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她抬眼瞪他，可眼神里没多少火气：“知道不对还来？赶紧回去，我还上班呢。”
“不耽误你。”罗洪钢赶紧摆手，把早餐塞到她手里，又把向日葵往她怀里送：“就想看看你。看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怀里的向日葵沉甸甸的，带着阳光的味道，安欣忽然就笑了，伸手拍了拍花杆：“傻样。”
罗洪钢见她笑了，眼睛亮得更厉害了，跟个得到糖的孩子似的，然后趁机拿出星星项链硌的。吊坠小小的，银质的星星闪着细光:“我给你带上。”
罗洪钢小心翼翼的给安欣带上后说:“像你眼睛里的光”
“肉麻”安欣捂着嘴笑着说。
“那我晚上来接你下班。”罗洪钢趁着她开心说着。
安欣没点头也没摇头，转身往报社里走，走到玻璃门那儿又停下，回头看他：“西装皱了，回去换一件。还有，刮刮胡子，显老。”
安欣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只是把怀里的向日葵抱得更紧了。阳光透过玻璃门照进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缠在一起，分都分不开。格子间里传来同事们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小周的脑袋探出来，冲她挤眉弄眼的。安欣脸上发烫，却忍不住偷偷笑了——这混蛋，回来就回来吧，还搞这么大阵仗，看来往后的日子，怕是不能安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