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眼珠一转,压低声音,一脸神秘兮兮的。
“爹,您小声点,肉我不是拿去给别人吃的,是送去镇上给李掌柜的”。
“李掌柜?哪个李掌柜?”。
周老实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怎么没听说过儿子认识这么一个人物。
“就是镇上那个杂货铺的李掌柜啊”。
周正说得有模有样,仿佛真有这么回事,说起假话也不打草稿。
反正他说的都是真的,只是把柳玉娘换成李掌柜了。
“我前几天托人打听,想在他铺子里找个活计,守着铺子,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工钱还比在地里刨食强”。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着周老实的脸色,见他眼神闪烁,知道有戏了。
“爹,我想着,空着手去求人总归是不地道,正好今天运气好打了这兔子,炖得烂烂的,给李掌柜送去尝尝鲜,也好让他多上点心,帮我把这事办妥了”。
周正说得情真意切,仿佛他这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
周老实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烟杆。
他表面上虽然不说什么,但是看周老太被林眠眠带着分出去过,房子都盖上了,看着日子过得还挺红火,让他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就周老太那个德行,被饿死也是活该的,他还幻想过周老太会哭着求他要回家。
但是她竟然跟着林眠眠过得还不赖!
让他心里却一直憋着一股劲,就想让周正争点气,把日子过好,让周老太看看,离开这个家,是她做的最错的决定。
周正要是真能在镇上找到个体面的活计,那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
到时候,他周老实走到哪儿都能挺直腰杆。
这么一想,那碗肉好像就没那么让他心疼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点道理他还是懂的。
“那你可得跟李掌柜好好说,别失了礼数”。
周老实的语气缓和了不少,甚至带上了一丝期盼,“要是真能成,家里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您放心吧爹!”。
周正连忙拍着胸脯保证,“我肯定好好说,一定把活计给拿下”。
“去吧去吧”。
周正走后,周老实这才慢悠悠地转身要回厨房。
他心里还想着周正这要是真能在镇上找到活计,以后自己的日子该多风光。
可一转头,他的脸就唰地一下就沉了下来。
周耀祖正趴在灶台边,整个脑袋几乎都要埋进锅里了。
他的嘴角,下巴上全是肉汁。
再看锅里,哪里还有什么碎肉骨头,只剩下一层汤和几根啃得干干净净的骨头。
周老实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刚才为了周正的前程,他忍痛割爱,没计较那一大碗好肉。
留点碎肉解解馋,结果倒好,全被这个小祖宗给造光了。
“周耀祖!你给我起来”。
周耀祖根本没起来,跟没听见似的,继续吃着自己手里的肉骨头,吃完往锅里一丢。
周老实大步过去把人揪起来,他脸上 挂着肉汁,手里还攥着一小块刚从骨头缝里剔出来的肉渣。
周耀祖下意识地把手里的肉渣往嘴里塞了塞,生怕被抢走,还使劲挣扎着要继续吃。
看他这副样子,周老实气不打一处来,他扬起手,就想给周耀祖一巴掌。
可手到半空,又停住了。
他平日里对这孙子也是百依百顺,几乎是有求必应。
就算周耀祖再调皮捣蛋,他也舍不得真下狠手打。
这可是他们老周家的独苗苗。
周老实的手僵在半空,脸色铁青,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心里的火气像被泼了一盆冷水,又闷又难受。
他重重地放下手,没好气地骂道。
“跟你爹一个德行,好吃懒做,锅里的肉都让你给造光了,别人吃啥”。
周耀祖压根听不进去,继续嚷嚷着。
“我还要喝汤!”。
“喝喝喝!就知道喝!”。
周老实伸手就把周耀祖从灶台边拉开,“回屋去!”。
周耀祖虽然不听话,但是人精的很,看出来周老实脸色不好,再不情愿也只能回屋了。
等周耀祖走了,周老实拿起一个破碗,把锅里剩下的肉汤全部舀了出来。
汤不多,也就小半碗,他端起碗,凑到嘴边喝了一小口。
兔肉的鲜香味瞬间在口腔里散开,虽然没什么肉了,但这汤熬得确实入味,至少有肉味。
周老实闭上眼睛,细细地品味着,脸上的怒气渐渐消散了一些。
他一边喝着汤,一边又想起了周正的事。
一想到周老太可能会羡慕嫉妒后悔的样子,周老实的心里就舒坦多了。
他两口就把汤喝了个精光,把碗往灶台上一放,拿起旱烟准备再抽一会。
张小梅在屋里躺了半天,耳朵一直支棱着,听着外面的动静。
听见周正和周老实偷偷的也不知道蛐蛐啥呢,张小梅还特别的自信,这是商量着明天给她弄点啥吃的补补呢。
锅里肉的香味飘进来时,她心里那叫一个得意。
哼,算周正还有点良心。
张小梅还故意闭上眼睛装睡,等着周正把兔肉端到她面前,她再假装刚睡醒。
可左等右等,只听见外面周老实和周耀祖吵吵嚷嚷的,就是没等来周正。
她心里正纳闷呢,就听见房门被推开了。
周耀祖磨磨蹭蹭的走了进来。
张小梅眼皮都没抬,依旧装睡。
又过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动静,她忍不住了,猛地睁开眼睛,正好对上周耀祖那张满是肉汁,脏兮兮的脸。
“你爹呢”。
张小梅没好气地问,肉都炖好了,人跑哪儿去了,还不端着过来。
周耀祖撇了撇嘴,一脸的不高兴,还有点委屈。
“爹拿着肉走了”。
“走了?!”。
张小梅一下就懵了,猛地坐起身,又疼的她坐了下去。
“他走了,把肉拿出去干啥,拿哪去了,不是给我炖的吗”。
周耀祖有些不耐烦,娘问了这么多个问题,他也记不住啊。
他只记得刚才的肉太好吃了,吧唧吧唧嘴,一脸的回味。
“我不知道,啥也不知道,反正爹端着一大碗肉,说有事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