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林眠眠就醒了。
身旁的周老太还在熟睡,眼角的皱纹在平和的睡颜中显得柔和了许多,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对面的木床早已没了人影,被褥叠得整整齐齐。
林眠眠生怕惊扰了周老太,动作放得极轻,她摸索着穿上放在床脚的布鞋。
鞋面上带着些许暖意,让林眠眠一愣。
想必是周诚在火边烤的。
周诚正坐在院子里的木墩上,手里捧着一个沉甸甸的深色木匣子。
那木匣子看着有些年头了,边角被摩挲得光滑发亮。
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神情专注,连林眠眠走近的脚步声都没听见。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看到是林眠眠,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有些腼腆的笑容。
“眠眠”。
林眠眠走了过去,一脸好奇。
“你在看什么”。
周诚把木匣子小心翼翼地往她面前推了推,那模样像是小孩子献宝一般,眼里闪着亮晶晶的光。
“你看,这是我攒的银子”。
林眠眠好奇地打开木匣子,里面满满当当的,全是银子和铜板,还有一些碎银子。
银子被分门别类地用布包着,看得出来,主人平时非常爱惜。
“这么多?”。
她自己手里加上周诚之前邮回来的三十两,总共也才六十五两左右。
周诚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不靠谱凡事只能靠自己,我从记事起就开始攒了”。
“以前年纪小,就帮村里人家打零工,捡柴火,放牛,能挣几个铜板是几个”。
“大一点了,就跟着村里的猎户上山打猎,运气好能打着野猪,野兔,卖了就能换些银子”。
“农忙的时候,就帮人收割庄稼,翻地,闲下来的时候,还会去河边捕鱼,或者帮镇上的铺子做些力气活”。
“挣的银子我都尽量多留一些,省吃俭用的,久而久之就攒下这么多了”。
他说着,抬手轻轻摩挲着木匣子的边缘,眼神里带着回忆的怅惘,却又透着一股坚韧。
这些年的辛苦,他没有细说。
但林眠眠能想象到,一个半大的孩子,靠着这些零散的活计攒下这么多银子,背后付出了多少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
风吹日晒,雨淋霜打,或许还受过委屈,遭过白眼。
周诚顿了顿,看着林眠眠,语气认真地说。
“盖房子的银子你别担心,这里的银子足够了,盖完房子肯定还有剩余,虽然不多,但也能花一阵子”。
林眠眠看着木匣子里的银子,心里五味杂陈。
她能想象到,周诚攒下这些,付出了多少辛苦。
他看起来沉默寡言,实则心思缜密,早就为自己和他娘的未来做了打算。
林眠眠轻手轻脚的回到屋里,拿出自己的钱袋,放在桌上,推到周诚面前。
林眠眠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合上木匣子,起身轻手轻脚地回到屋里。
从炕边的木箱里拿出自己的钱袋。
她把钱袋推到周诚面前,轻声说。
“这里面是我的银子,大概有六十五两,盖房子是大事,咱们一起出钱”。
周诚摇了摇头,“不用,我的就够了,你自己的银子,留着吧,你想买点什么也方便”。
林眠眠坚持道。
“那怎么行,我们现在名义上还是一家人,盖房子是我们共同的事,我的银子不多,里面还有你给我的三十两,你别嫌少,前阵子我想去镇上拿分红,结果遇到那群泼皮,就给耽搁了,等这两日就去拿”。
周诚摇摇头,“眠眠,你的银子比我的只多不少,咱们家里的东西都是你花银子添置的,精面精米,牛车,大大小小的哪样不得用银子”。
林眠眠笑了笑,没有说话。
没过多久,屋里的周老太也醒了。
周诚已经把早饭做好了。
早饭很简单,小米粥、贴饼子,还有一小碟咸菜,另外炒了两个鸡蛋。
周老太一个劲地给林眠眠夹菜,嘴里念叨着。
“眠眠,多吃点,看你这阵子都瘦了”。
吃过早饭,周诚就去村口等木作队了,林眠眠则留在家里,收拾屋子,准备中午给工匠们和帮忙的人做饭。
周诚走后,林眠眠便开始收拾屋子。
把屋里的桌椅擦拭干净,又把炕上铺的褥子晾晒到院子里,让阳光杀杀菌。
然后拿起扫帚,把院子里的落叶,杂草都清扫干净。
没过多久,院门外传来了热闹的人声,夹杂着工具碰撞的叮当声。
林眠眠放下手里的活计,走到门口一看,周诚带着一群人走了过来。
为首的是一个老师傅,头发有些花白,但梳得整整齐齐,精神矍铄,眼神锐利。
手里拿着一个卷起来的图卷,走路稳健有力。
老师傅身后跟着几个年轻的工匠,一个个身强力壮,肩上扛着锯子,刨子,墨斗等工具。
“这是赵师傅”。
周诚指着为首的老师傅,向林眠眠介绍道。
“赵师傅,这是我娘子,林眠眠”。
“赵师傅好”,林眠眠笑着打招呼。
赵师傅打量了林眠眠一眼,点了点头,笑着说,“小子好福气,娶了个这么俊俏的娘子”。
周诚又叫了村里几个相熟的年轻人来帮忙,都是些老实本分,力气大的汉子。
大家听说周诚要盖房子,都很乐意来帮忙,一来是乡里乡亲的,互相帮衬是应该的,二来是周诚平时为人不错,大家都愿意给他面子。
王叔王婶也按时到了。
王婶一进门就拉着林眠眠的手,热情地说,“眠眠啊,我们来了,盖房子这么大的事,可得好好合计合计”。
赵师傅也不含糊,一进院子就打开了手里的图卷,铺在中央的木桌上。
图卷是用宣纸画的,上面用墨线清晰地画着房屋的结构图。
包括正房、厢房、院墙、门楼的位置和尺寸,标注得十分详细。
“周小子,你这块地不错,地势平坦,土质也结实,盖房子正好”。
赵师傅指着图卷,“我看就按照这个图卷来,三间正房,两边各一间厢房,院子再围起来,既宽敞又实用”。
王叔点了点头。
“赵师傅是行家,听他的准没错,不过地基一定要打得深一点,扎实一点,冬天冷,夏天多雨,这样房子才能住得长久”。
赵师傅也赞同的点头,“地基是房子的根,马虎不得”。
“我打算把地基挖到三尺深,用青石和三合土夯实,这样就算遇到暴雨或者地震,房子也稳当”。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气氛非常热烈。
周诚认真地听着大家的意见,时不时点头回应。
遇到不清楚的地方就向赵师傅请教。
他虽然话不多,但心思细腻,把大家提到的关键点都记在了心里。
想着之前林眠眠说的,她喜欢的屋顶是歇山顶。
周诚又特意告知赵师傅,一定要那种起脊带飞檐的屋顶。
周诚和赵师傅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就着图卷敲定了最后的细节。
“赵师傅,工钱和工期,咱们也得说准,免得麻烦”。
周诚递过一碗水,语气诚恳着开口。
赵师傅接过水,喝了一大口,“你这房子,三间正房带两边厢房,算上院墙和门楼,工程量不小,我带五个徒弟,算下来……”。
他掐着手指算了算,继续说道。
“打地基,起墙,上梁,盖顶,再加上内部的简单装修,最快也得四十天,工钱嘛,我和五个徒弟,一天一共是八百文,你村里的帮工,看是按天算还是按活算,按天的话,一个壮劳力一天一百五十文,管两顿饭,这是眼下村里的行情”。
盖房子的事可不少,还都是体力活,镇上的房子比这精细华贵,价钱还要翻一倍。
周诚心里盘算了一下。
赵师傅师徒六人,一天八百文,四十天就是三十二两银子。
村里帮忙的有五个汉子,就算只请三十天,每人四百五十文,总共也得二两二钱五分。
算上王叔王婶……
还有木材,砖瓦,石灰,铁钉这些大头的材料费。
他的银子有一百三十多两,这样算下来,确实足够了,还能剩下一些作为备用。
“行,赵师傅,就按你说的办”。
周诚爽快地答应下来,“工钱我们按月结,材料我和我娘子负责采买,保证不耽误工期”。
“好,爽快!”。
赵师傅放下水碗,站起身,“那我们今天就先定桩放线,明日一早正式开工!”。
事情敲定,工匠们立刻忙碌了起来。
有的拿着麻绳和木楔子在地上测量,有的开始整理带来的工具。
周诚和村里的帮工们则一起去村外的竹林里砍些粗壮的竹子,用来搭临时工棚和脚手架。
林眠眠也没闲着,请王叔在外面搭了三个锅,她知道盖房子是体力活,工匠和帮工们肯定消耗大,午饭必须得经吃。
“哎,你听说了不,周诚和林眠眠他们家要盖新房子了”。
“你说啥,真的假的,他们家哪来的银子盖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