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凝在竹架上时,柳清颜已经坐在泉边的石桌前,手里捧着张素白的纱纸。纱纸是用灵泉边的韧皮纤维做的,薄如蝉翼,对着光看能瞧见细密的纹路,像揉碎的云絮。她指尖蘸着调好的糨糊,正往纱纸上轻抹,动作慢得像在绣花。
“清颜姐,这纱纸也太娇贵了!”楚梦瑶蹲在旁边,手里举着片刚摘的梧桐叶,叶面上的露水滚落在纱纸上,洇出个小小的水痕,“我都不敢碰,生怕戳破了。”
柳清颜笑着用干布吸干水痕:“没事,这纸看着薄,其实浸过糯米水,韧着呢。”她拿起林辰昨天削好的竹篾,比了比纱纸的尺寸,“你看这凤翅的弧度,得沿着竹骨的曲线糊,才能让纱纸贴得服帖,飞起来时翅膀才会像真的一样扇动。”
说话间,林辰扛着捆新竹从后山回来,竹枝上还挂着几片沾露的竹叶,裤脚沾了不少泥。“新竹砍回来了!”他把竹子靠在老槐树上,额角的汗顺着下颌线往下滴,“后山的桂竹长得正好,竹节长,做凤身最合适。”
他凑过来看石桌上的纱纸,眼睛一亮:“这纸透光真好看!清颜姐,要不要调点颜料?我记得药圃里的紫茉莉开了,捣碎了能染出淡紫色,画凤羽肯定漂亮。”
“不用。”柳清颜摇摇头,指尖抚过纱纸,“素白的最好,阳光照过来时,能透出竹骨的青,像凤凰披着月光飞。”她顿了顿,拿起片苎麻花贴在纱纸上,“咱们用花来点缀就够了,你看这白苎麻,贴在翅尖像缀了星星。”
林辰没再坚持,转身去磨竹篾。老篾刀在他手里格外听话,刀刃划过竹节时发出“唰”的轻响,削下的竹篾薄得能透光,青绿色的竹皮泛着温润的光泽。他把削好的篾条码在石桌上,长短粗细都分得整整齐齐,像排小栅栏。
楚梦瑶拿着剪刀,正把苎麻花剪成细小的羽片状,紫的白的堆了两个小碟。“清颜姐,你说凤凰的眼睛用什么做?”她举着枚黑色的野葡萄籽,“这个行不行?又圆又亮。”
“正好。”柳清颜接过葡萄籽,用糨糊小心地粘在纱纸的凤首位置,“你看,这样就有神了。”
刘长老背着竹篓路过,篓子里装着刚采的薄荷,看见石桌上的半成品,停下脚步端详:“这凤颈弯得不错,有股劲儿。”他指着凤尾的竹骨,“这里得再添两根细篾,不然飘带挂多了容易塌。”
林辰赶紧拿出篾刀:“我这就加!刘爷爷您来得正好,帮我看看这凤爪的弧度,总觉得差点意思。”
“凤爪得带点勾劲,”刘长老拿起根细篾比划,“像抓着树枝似的,才显得有精神。你看灵泉边的老槐树,那些盘在树干上的藤蔓,不就是这样勾着往上爬的?”
林辰茅塞顿开,削竹篾的手快了许多。柳清颜看着他专注的侧脸,阳光穿过他额前的碎发,在鼻尖投下小小的阴影,忽然想起昨天他说“两天就能完工”时的样子,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中午的太阳有些烈,楚梦瑶把竹桌搬到老槐树下,柳清颜端来浸在泉水里的酸梅汤,玻璃碗外壁凝着细密的水珠。“歇会儿吧,”她递给林辰一碗,“竹篾要慢慢削才匀,急不得。”
林辰接过碗一饮而尽,酸梅的清爽混着泉水的凉,顺着喉咙往下淌,他抹了把嘴笑:“停不下来啊,一想到凤凰风筝飞起来的样子,就想赶紧做完。”他看向石桌上的纱纸凤身,“清颜姐,你糊纸的手艺真绝,这翅膀的弧度看着就像能扇出风来。”
“是你竹骨做得好,”柳清颜把剩下的苎麻花往凤尾上贴,“弧度顺了,纸才能贴得服帖。”
楚梦瑶啃着酸梅干,忽然指着天上:“你们看!昨天的‘长龙’和‘花蝴蝶’还在飞呢!张大叔带着小柱子他们在放风筝!”
果然,远处的田埂上,两个风筝还在慢悠悠地飘,长龙的龙角上不知何时又被孩子们别了朵野菊,花蝴蝶的翅膀上添了片红色的枫叶,倒比昨天更热闹了。
“等咱们的凤凰做好了,肯定比它们飞得高。”林辰说着,拿起篾刀又开始忙活,竹屑簌簌落在地上,混着酸梅汤的甜味,在午后的风里漫开。
柳清颜低头继续糊纱纸,指尖拂过凤首的葡萄籽眼睛,忽然觉得这只还没完工的凤凰,好像已经有了灵性。它的竹骨里藏着后山桂竹的韧,纱纸里浸着灵泉的水,羽翼上沾着苎麻花的香,还有……旁边那个削竹篾的人,眼里的光。
老槐树的叶子在头顶沙沙响,灵泉的水在脚边叮咚流,石桌上的凤凰风筝渐渐有了模样,素白的纱纸在风里轻轻颤动,像真的要展翅飞起来似的。林辰削竹篾的声音、楚梦瑶剪花的声音、柳清颜抹糨糊的声音,混在一起,像支温柔的曲子,唱给即将展翅的凤凰,也唱给这慢慢流淌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