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山审视的目光在女儿和这位年轻的亲王之间来回扫视,
发现女儿对此似乎并无异议,两人之间甚至有种难以言喻的默契,这让他心中的疑虑稍减,但多年的谨慎让他不敢有丝毫松懈。
“那你为何会在此处?我的女儿……又怎会与你在一起?”
他紧紧盯着萧承和,语气锐利如刀。林清漪也沉默着,等待着萧承和的回答。
“是本王带她逃出囚笼,来此见你一面。”萧承和的回答简洁直接。
林远山立刻看向女儿,直到林清漪微微点头确认,他紧绷的神色才稍稍缓和了一丝,但语气依旧带着疏离和审视:
“哼,老夫本不想谢你。即便你声称与李党无关,但师徒名分犹在。”
他话虽如此,却还是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谈判姿态,“不过,晋王殿下既然愿意冒险带小女离开那个魔窟,想必也并非李崇明那般全然泯灭人性之人。”
“那么,想必也不会阻拦老夫,这就带清儿远走高飞,离开胤都这是非之地吧?”
萧承和闻言,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笑容里带着些许难以言喻的意味,他迎上林远山期盼又紧张的目光,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本王自然并非李崇明那等罪大恶极之徒。但,林太医,本王带她出来,也仅限于今夜。天亮之前,她必须随本王回去。”
“休想!”
林远山一听,压抑的怒火瞬间爆发,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指着萧承和,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我女儿无缘无故被你们抓去,这数月不知受了多少折磨!如今你竟还想把她带回去?!绝无可能!老夫就是拼了这条命,也绝不会再让她回到那个虎狼窝!”
林远山气得浑身发抖,眼中是身为父亲却无力保护女儿的痛楚与愤怒。
一旁的林清漪闻言,痛苦地垂下眼眸,长睫掩住了眼底翻涌的悲伤与无奈。
她何尝不想留下?何尝不想与父亲远走天涯?可是……她比父亲更清楚地知道,那几乎是一条绝路。
萧承和看着面前因愤怒而面色涨红、护女心切的老人,又瞥了一眼身旁浑身笼罩在哀伤之中的林清漪,
他眉心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但面色依旧维持着惯常的冷静,声音甚至更沉了几分:
“林太医,即便本王不带走她,你以为李崇明会放过她?会放过你?”
萧承和话语冰冷,却句句敲打在现实最残酷的地方,
“李崇明的手段,你应当比本王更清楚。若不想她立刻没命,若不想林家彻底绝后,你最好听本王的安排。”
“难道她跟你回去就有命可活了?!”林远山悲愤交加,冷笑反问,
“李崇明的手段我自然明白!正因为明白,我才更不能眼睁睁看着清儿再入火坑!”
他猛地转向林清漪,目光瞬间变得无比柔和,带着孤注一掷的恳切,
“清儿,听话,我们今晚就走,现在就出城!爹就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定会护你周全!”
萧承和不再多言,只是将目光投向林清漪,那眼神深邃,仿佛在等待她自己做出抉择。
林清漪脑海中瞬间闪过李崇明阴鸷的面容,闪过李姝瑶看似温婉实则锐利的目光,闪过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无形之手……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抬起头,迎上父亲急切而期盼的目光,声音颤抖却带着异样的坚定:
“父亲……我……我现在还不能走……”
“清儿?!你……”林远山如遭雷击,眼中充满了震惊与无法理解,声音都变了调。
“父亲!”
林清漪吸了吸鼻子,强忍着眼中的泪光,握住父亲冰凉的手,“我若是此刻贸然跟您离开,李崇明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他会发动所有力量,掘地三尺也会找到我们!到那时……等待我们的,只会是更残忍的折磨,是死路一条啊!”
她的话语带着血泪的教训和对现实的清醒认知。
林清漪拉着父亲重新坐下,目光恳切地望向他,又看了一眼沉默的萧承和,略去了称呼,只是笃定地说:
“他……并非坏人。至少,女儿可以确定,他确实与李党并非一路人。我们现在需要时间,需要筹谋,而不是冲动地自投罗网!”
“清儿!”林远山心痛如绞,看着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却也背负了太多沉重的女儿,眉头紧紧锁死,语气充满了焦虑与不信任,
“他仅凭三言两语,你怎么能轻信?!这太过冒险了!”
“父亲!我不是轻信!”林清漪语气坚决,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勇气,
“我并非没有依据!我只是明白,为了我们将来能真正地、平安地活下去,我现在必须忍耐,必须留下来!这是目前唯一的生路!”
“清儿!你糊涂啊!”
林远山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又悲又怒,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你知道李崇明是什么样的人吗?!”
“他杀人不眨眼,手段狠辣诡谲,视人命如草芥!你留在胤都,留在他学生的身边,这无异于是羊入虎口,是步步走在刀尖之上!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看着你再入火坑啊!”
林远山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嘶哑,是一个父亲最深沉的无力与恐惧。
林清漪强忍下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望向父亲那双充满担忧与痛苦的眼眸,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清醒:
“父亲,我自是知道李崇明的手段……”
李姝瑶那看似温婉实则狠辣的面容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她深吸一口气,再次抬眼时,目光已是一片破釜沉舟的坚定,
“但是,只有彻底扳倒李党,我们父女,还有……所有被他们威胁的人,才能真正平安地活下去……”
萧承和适时地开口,声音低沉,为她的论断落下冰冷的注脚:
“她说的没错。李党不倒,如芒在背,永无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