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看似都已经尘埃落定,寂静的夜晚也终将来临,一轮明月悬挂夜空。
萧承和站在窗前手里捏着一张薄薄的纸,或许是因为太过用力指尖泛起了白。
他低头看着自己腕上的那一道血痂,无声的轻叹了一口气。
……
营帐内萧承和将周铎支出去后,起身缓步走向桌前拿起放在桌上泛着寒光的匕首。眼中的神色晦暗不明,指尖颤抖随即又毫不犹豫的划向手腕,鲜血顿时顺着被割裂的伤口流出 萧承和紧皱着眉头但心口处的疼痛却缓解了不少。
当鲜血流出时体内的温度骤然下降,他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低眉垂眼看向伤口处的鲜血一路向下流至掌心,他顿时叹了一口气,缓缓坐下。
“当真是……可悲……”
……
萧承和将手中那张薄薄的纸放在烛火下,任由火焰将其侵蚀月光顺着窗台照下,照映在还没被火焰侵蚀的文字上,薄纸上只留下‘李崇明密信’四个字,随即火焰将其吞噬殆尽。
萧承和就这么定定的看着面前的纸张变成灰烬,忽的一阵狂风袭来,桌前的灰烬被风吹起飘向窗外火烛也被风吹灭,屋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萧承和皱了皱眉,转身却看到屋内还闪烁着亮光,他有些疑惑抬步走向床榻而那抹亮光正是来自他床榻旁上放着的青狼石。
越是走近,那抹淡蓝色的光亮就越发的闪耀,将一旁的梅花都衬得妖艳了些许,萧承和走到柜前,伸手拿起它,这块青狼石是皇帝赏赐给他的,说是赏赐但其实这原本就是他的东西,
是他母妃的遗物这块青狼石来自漠北最大最高远的天山,只是可惜她从没见过母妃,连画像都没有……
——
“帘嬷嬷……我母妃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啊?”
稚嫩的嗓音回荡在院内。听到声音,原本在院内扫地的老嬷嬷停下手中的扫帚,走向坐在台阶上的孩子,柔声开口道:“明妃娘娘啊……是老奴见过最美最善良的人,殿下的母妃就是明妃娘娘。”
老嬷嬷看着坐在台阶上稚嫩单纯的孩子,纯粹的眼睛里无一丝杂质。
“我从没见过母妃……她真的真的这么好吗?”
“帘嬷嬷你可不可以跟我说说我的母妃以前最喜欢什么?她和父皇是怎么认识的?”
稚嫩的嗓音再次响起,让原本想重新拿起扫帚的老嬷嬷手一顿,随即似是在回顾着什么,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随后缓缓开口声音很轻却像是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让幼年时的萧承和听得入迷。
或许不是因为帘嬷嬷柔和的声音吸引他,或许是因为此时帘嬷嬷所讲故事的主人公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最亲近之人。
“明妃娘娘她最喜欢梅花,每每一到冬季总要去满梅园亲自摘梅。她说梅花啊,不畏严寒逆境总是生长的那么肆意,无拘无束的,真让人羡慕啊……”
帘嬷嬷说这话时脸上带着笑意,语气好似在模仿当时说话的人,表情是那样的温柔。
“梅花?”萧承和疑惑的开口
“是啊,梅花”
帘嬷嬷说着摸了摸萧承和的脑袋,淡淡的笑着,两鬓的白发这时反倒衬得她和蔼了些许
“那母妃是怎么和父皇认识的?”萧承和晃着脑袋好奇的问着
当时的他不懂,为什么在提到父皇时帘嬷嬷脸上的笑容变得那么僵硬,完全没有像在讲母妃时的那种温柔……
“明妃娘娘是在陛下还是燕王的时候就入府侍奉陛下了,后来……陛下登基封了娘娘为明妃……”
“那父皇和母妃他们恩爱吗?”
萧承和不等帘嬷嬷说完便有些着急的问道,似乎这个答案对他很重要
帘嬷嬷慈爱的笑了笑沉默着,似乎在思考该用什么样的词语来形容才比较合适,当声音再次响起时语气里多了丝沉重
“恩爱,也不恩爱”
“恩爱也……不恩爱是什么意思?”
还是孩子的萧承和不理解,在他眼里恩爱就是恩爱,不恩爱就是不恩爱。怎么能是恩爱也不恩爱呢?
后来他明白了,所谓恩爱与不恩爱其实就在帝王的一念之间罢了。
深宫女子,没有选择的权利更何况是异国的贡女,宫墙之内帝王为天。命不是自己的,是掌握着最高权力的人的,帝王之爱从来都是来去如风,没得选。
帘嬷嬷看着面前满脸不解的孩子,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说道:“殿下以后会明白的”
但在他明白之后帘嬷嬷也不在了……
一想到帘嬷嬷萧承和的眼睛里有着平常看不到的温柔,那个在他幼年时期竭尽全力给予他关爱的深宫老嬷嬷,为了他,永远的葬在了那阴冷潮湿的柴房里。
他永远也忘不了帘嬷嬷死前的那个眼神,似是解脱,又似是不舍。
但萧承和转念一想便低下头自嘲的笑了笑,皇宫那种地方,死是一种解脱帘嬷嬷又怎会不舍呢。
待萧承和回过神来时,看着面前早已不再泛着亮光的青狼石无声的笑了笑……
——
皇宫
拂晓,金銮殿内
本该庄严肃穆的早朝,此刻却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死寂。
九龙金漆宝座之上,帝王萧靖,此时正翻阅着又一封来自东南沿海的六百里加急文书。
殿内巨大的蟠龙金柱在摇曳的烛光下投下森然的影子,空气粘稠得仿佛凝固的铅块。阶下,文武百官垂首屏息,连平日最敢直谏的御史都缩紧了脖子,目光死死盯着脚下的金砖,冷汗浸透了层层官服。
“啪!”
一声脆响,并非惊堂木,而是那本墨迹未干的奏报被皇帝狠狠掼在冰冷的御案上!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激荡回响,惊得几个胆小的臣子膝盖一软,几乎跪倒。
皇帝缓缓抬起眼。那双平素深邃如寒潭的眼眸,此刻却烧着两团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焰,眼白爬满了骇人的血丝。
他紧抿的嘴唇微微颤抖,下颚绷紧如铁石,额角青筋突突跳动,仿佛有凶兽在皮囊下咆哮。
“好……好得很!”
萧靖的声音低沉嘶哑,像砂纸摩擦着生铁,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千钧的寒意和即将爆裂的雷霆,
“又是倭寇!又是烧杀抢掠!又是城池告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