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父亲?!”
林清漪猛地站起身,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眼中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下。
她死死捂住嘴,仿佛不这样做,那震惊与心碎的呜咽就会冲破喉咙。
林清漪看着父亲,眼神里充满了无法言喻的痛楚与难以置信——父亲竟然知道!
他不仅知道墨纹,甚至知道锁秋阁,知道那个陶片!
林远山看着女儿如此剧烈的反应,心中那点微弱的侥幸也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痛苦与自责,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果然……还是发生了,他最害怕的事情,终究没能躲过。
林远山眼中饱含热泪,胸口像是被巨石堵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一旁的萧承和眉头紧锁,眼前父女二人这基于某种共同秘密的巨大悲痛,让他这个“局内局外人”感到一丝困惑与亟需弄清的迫切。
萧承和沉声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悲伤氛围:
“‘心纹逆画’……这究竟是何意?林太医,你是否该解释清楚?”
林远山望向女儿,声音破碎,充满了无尽的自责与悔恨: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是爹对不起你……是爹没用,没能护住你啊……” 他捶打着自的胸口,痛心疾首。
林清漪声音颤抖,带着浓重的哭腔,几乎泣不成声:
“父亲……那个陶片……那些东西……是……是您,真的是您……?”
她不敢确信,那个在她最黑暗、最痛苦时刻,给予她一线生机和指引的“神秘人”,竟然就是她以为对此一无所知的父亲!
林远山痛苦地闭上眼,重重地点了点头,泪水从眼角滑落:“我……我原先只是害怕……无时无刻不在害怕……我怕李崇明那个魔鬼,终有一日会对你动用‘墨锁’……动用那个惨绝人寰、阴毒无比的禁术!”
他睁开眼,眼中是后怕与深深的无力,“所以我……我留了后手……我在太医院值班结束后,在几乎无人踏足的寒芜院一角,藏下了那片刻着警示与缓解之法的陶片……”
“我又想办法溜进晋王府,将能暂时压制墨纹躁动的铜镜碎片与忍冬藤叶,放在了锁秋阁你可能找到的地方……”
林远山的声音因激动和痛苦而断断续续:“我这么做……只是想以防万一!我祈祷用不上!”
“我害怕那个人是你,所以我把东西放在那里,盼着若真是你遭此大难,能在痛苦无助时找到它们,能有一线生机……也……也能让你知道,爹……爹一直在想办法,爹没有放弃你……”
说到最后,他已是老泪纵横,语不成调。
“可我没想到……这一天终究是来了!还是落在了你的身上!是爹没用!是爹无能啊!” 林远山再次陷入深深的自责。
林清漪听到这里,再也支撑不住,蹲伏在地上,失声痛哭。
原来,在她以为独自承受所有苦难的日子里,父亲一直在暗中,用他所能想到的一切方式,拼尽全力地守护着她,为她铺设渺茫的生路。
她还想瞒着父亲,独自承受,却不知父亲早已洞悉危险,并为她付出了这么多!
萧承和看着眼前崩溃的父女,眉头皱得更深。他知道此刻不是沉溺于悲伤的时候。
他上前一步,伸手将几乎软倒在地林清漪扶起,让她靠着自己站稳,虽然动作依旧带着他特有的疏离,却提供了一丝支撑。
萧承和看向悲痛欲绝的林远山,声音冷静而沉着,如同寒夜中的灯塔,试图将二人从情绪的漩涡中拉回现实:
“林太医,林姑娘,现在不是沉溺于悲伤与自责的时候。”
他的话语清晰而有力,“眼泪和悔恨改变不了现状。当务之急,是冷静下来,想想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应对,如何反抗,如何在这死局中,寻得一线生机!”
萧承和的话如同冷水泼面,让沉浸在巨大情绪冲击中的林远山和林清漪都是一震。
林清漪强行止住哭泣,用袖子胡乱抹去脸上的泪痕,林远山也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着翻江倒海的情绪。
父女二人在萧承和沉稳目光的注视下,渐渐找回了些许理智。
三人重新围坐在那张陈旧的小木桌旁,气氛凝重而肃穆。
跳动的油灯光晕,映照着三张神色各异却同样坚定的面孔。
萧承和率先开口,他目光锐利地看向林远山,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林太医,你方才提到的‘禁术’、‘墨锁’……究竟是什么?”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却字字清晰,“还有,‘心纹逆画’……这四个字,又代表着什么?你是否知道这背后的全部真相?”
林远山望着眼前这对被无形锁链捆绑在一起的年轻人,目光沉重而复杂。
他深深地、几乎是从肺腑深处叹出一口带着无尽沧桑与悲凉的气,终于决定将那埋藏心底数十载、关乎无数人性命的黑暗秘密,在此刻揭露一角。
林远山没有立刻回答萧承和关于蛊术或邪术的追问,而是带着一种近乎仪式般的郑重,声音沙哑地请求:
“在这之前……可否让老夫……亲眼看看你身上的墨纹?”
他看向萧承和,眼神里是医者的审慎,更夹杂着一种确认宿命般的悲悯,“至少,让老夫亲眼确认……是不是‘它’……”
萧承和与林清漪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掠过一丝凝重。
萧承和没有犹豫,他霍然起身,面向林清漪与林远山,骨节分明的手指利落地扯开了胸前玄色衣襟的系带。
衣袍向两侧滑落,线条分明的胸膛上,那道诡异、深邃、仿佛拥有自己生命般的墨色纹路,毫无遮掩地暴露在昏黄的灯光下。
更令人心惊的是,在那墨纹盘踞的皮肤之下,隐隐可见暗蓝色的幽光随着血液的流动而明灭,如同蛰伏在血脉深处的鬼火。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林远山在亲眼目睹这景象的瞬间,还是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冷气,眉头死死锁紧,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粉碎。
这一天,终究是无法逃避地到来了……
一旁的林清漪在看到那与自己身上如出一辙,却又似乎更为深沉、力量感更强的墨纹时,
先是怔住,随即一种同病相怜的悲哀与对未知的恐惧涌上心头,她下意识地别过脸,不忍再看。
林远山颤巍巍地走上前,伸出那双布满老茧、曾救治过无数生命的粗糙手掌,试图去触碰那仿佛在微微蠕动的墨纹。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及的刹那,萧承和身体本能地绷紧,一丝凌厉的戒备从眼底闪过,几乎要做出反击或闪避的动作,
但他强行克制住了,任由那只苍老的手轻轻按在了自己的心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