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争落定,殷澈雷厉风行。当日午后,“南疆战事督略府”的牌子便挂在了原东宫属衙旁边一座独立、宽敞且戒备森严的院落门口。这里原本是前朝某位亲王的别业,如今被紧急征用。
未时正,督略府首次核心会议召开。
与会者不过十余人,却代表着殷澈此刻所能倚仗的核心力量:韩绍、秦霸、顾青松、陈禾、胡术士、赵猛,此外还有两名从户部、兵部抽调来的务实派干吏,以及一名皇室暗卫的代表。
殷澈端坐主位,没有废话,直接切入主题:“时间紧迫,虚礼免了。韩绍,后勤保障,最快要多久能形成有效体系?”
韩绍早有准备,摊开一卷厚厚的计划书:“殿下,计划分三步。第一步,应急:已动用商会及臣能调动的所有官仓存粮、军械,由赵猛将军带走第一批。同时,臣已签发‘特别征调令’,以市价上浮三成,向京城及周边三百里内所有大商户、粮行、车马行征购物资和运力,三日内可集结第二批。第二步,中转:已在江淮、荆襄选定三处枢纽,建立临时转运仓,由臣亲自南下督建,确保南方物资源源北送,同时将北方的军械南运。第三步,长效:拟推行‘战时票引’制度,民间输送物资至边境,可凭票引抵扣税赋或兑换盐铁专卖权,以激励民间力量。”
“很好。”殷澈点头,“秦将军,京营动员如何?”
秦霸拍着胸脯:“殿下放心!神策左卫昨日已开拔。右卫、中卫共计两万一千人,已取消一切休沐,完成集结,武库已开放,最迟明日晚间,可分批开赴南疆!只是……京畿防务会空虚不少。”
“京畿防务,孤另有安排。”殷澈道,看向皇室暗卫代表。那代表微微点头,示意皇帝留下的某些隐秘力量已做好准备。
“胡先生,”殷澈转向胡术士,“格物院能提供什么即时支持?‘灵紊仪’改进型威力如何?”
胡术士立刻道:“殿下,改进型‘灵紊仪’已完成三台,范围扩大至方圆五十丈,对中低阶妖族天赋术法干扰成功率预估提升至七成,对联合妖术亦有显着削弱效果。已随赵将军带走一台。另,根据楚先生从南疆传回的对妖皇威压的初步分析,我们发现其力量波动存在某种周期性低谷,虽短暂,但或可利用。格物院正在尝试制作一种‘定脉盘’,若能成功,或可在特定时刻、极小范围内,暂时屏蔽或干扰高阶妖族的威压影响,为精锐小队创造斩首机会。不过……需要至少一种妖皇直系血脉或与其力量深度关联的物品作为‘引子’。”
“引子……”殷澈沉吟,“此事记下,令星火卫和前线留意。陈禾,情报网络必须全力运转,我要知道妖皇主力确切位置、兵力构成、粮草囤积点,尤其是其指挥中枢所在!”
陈禾肃然:“是!南疆所有‘谛听’、‘猎影’已全部激活,不惜代价获取信息。另外,已尝试通过木灵部等潜在内线,打听妖皇及核心部落动向,但目前尚未有可靠回音。”
就在这时,殷澈抛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提议。
“诸位,抚远关危殆,南疆人心浮动。赵猛部虽勇,但毕竟年轻,威望不足。赵公被钉在镇南关,难以兼顾全局。”他缓缓道,目光扫过众人,“孤意,待京营后续部队出发后,孤将亲赴南疆前线督战。”
“什么?!”
“殿下不可!”
“万万使不得!”
话音未落,几乎所有人都惊得站了起来,连一向沉稳的韩绍都变了脸色。
秦霸第一个反对,急得额头青筋直跳:“殿下!您乃国之储君,如今更是监国!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何况是亲涉刀兵险地?南疆现在就是绞肉场,妖皇凶威莫测,万一有个闪失,国本动摇,臣等万死莫赎啊!”
韩绍也急忙劝谏:“殿下,后勤政事,京城调度,皆需殿下坐镇中枢,统筹全局。殿下亲征,固然能鼓舞士气,然京城若乱,则前线如无根之木,顷刻即倒!林相一党,岂会放过此等良机?”
顾青松虽然热血,但也知利害:“殿下,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激励士气,可多发诏令,厚赏将士,未必需要亲临矢石。”
连陈禾也低声道:“殿下,安全难以保障。妖族有妖禽可越关突袭,有地行虫可潜地暗杀,更有诡异术法防不胜防。星火卫虽精锐,但面对妖皇可能派出的刺杀力量,恐力有未逮。”
殷澈等他们说完,才平静开口:“你们的顾虑,孤都明白。但你们想过没有,为何妖皇甫一出世,便倾尽全力,三路猛攻,尤其猛打抚远?”
他自问自答:“因为它要的,不仅是破关,更是要打掉我大殷的胆气,打掉军民的抵抗意志!它要以雷霆万钧之势,宣告它的归来和不可战胜!此时此刻,还有什么比监国太子亲临最危险的前线,与将士同生共死,更能彰显我大殷死战到底的决心?更能彻底粉碎妖族‘人族怯懦可欺’的妄想?”
他站起身,走到悬挂的巨大南疆地图前,手指点向抚远关:“抚远若失,门户洞开,南疆糜烂,届时就算孤坐镇京城,又能如何?不过是看着版图一块块变色,听着噩耗一份份传来!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孤去,不是逞匹夫之勇,是要去那里,建立最前线的指挥中枢,就近调动一切资源,协调赵公、杨烈乃至可能出现的其他力量,形成合力,顶住妖皇这第一波,也是最凶的一波攻势!”
“至于安全,”殷澈看向众人,“孤已有计较。随行护卫,除三百最精锐的星火卫,还有沈寒正在京郊秘密训练的一百五十名‘玄甲骑’,他们将是孤的亲卫骑兵。此外,胡先生会带领一个二十人的精锐术士小队随行,专司防护、侦查、反制。”
他顿了顿,继续道:“京城之事,韩绍主后勤与联络各部,秦将军稳住京营及城防,顾青松掌控舆情,陈禾总揽情报并监视林相一党动向。重大决策,你们几人可协商,若遇分歧或紧急情况,可启用二号密匣。父皇那边,暗卫会加强保护,并保持我们之间的密讯畅通。”
“可是殿下……”秦霸还想再劝。
殷澈抬手止住他,目光锐利如剑:“秦将军,你是老行伍。当此生死存亡之际,主帅的胆魄和决心,是不是往往比多一两万兵马更重要?孤去,就是要告诉所有人,从监国太子到普通士卒,我们都没有退路!要么胜,要么死!这股气,不能泄!”
秦霸张了张嘴,看着殷澈眼中那不容动摇的决绝,最终,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将,重重抱拳,单膝跪地:“殿下……英武果决,非常人所能及!末将……遵命!京畿在,末将在!京畿失,末将必死于殿下之前!”
韩绍、顾青松等人见状,知事已不可挽回,也纷纷拜下,声音带着激动与决然:“臣等,谨遵殿下之命!必竭尽全力,稳固后方,以待殿下凯旋!”
殷澈扶起他们,沉声道:“好!那么,各自去准备。督略府即刻起全速运转。三日后,京营右卫、中卫开拔。五日后……孤,亲赴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