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朝回到东宫，殷澈并未因朝堂上暂时的喘息而松懈。慎思堂内，核心成员再次齐聚，气氛比之前更加凝练。
陈禾、韩绍、沈寒、以及刚刚秘密抵达的、风尘仆仆的林岩。
殷澈首先看向林岩：“南疆情况如何？你们查到了什么？”
林岩单膝跪地，快速禀报：“殿下，标下小队追踪那支伪装‘山民’的队伍，发现其进入一处隐蔽山谷。谷内有简易工坊，有妖族和人族工匠在加工投石机部件和配制那种暗红粉末。标下亲眼看到他们卸下背篓，内有精制箭簇、皮甲。领头者与妖族头目交谈，标下读唇语，听到‘相爷’、‘第二批’、‘小心太子’等词。”
他呈上一个小皮囊和一块布片：“这是在疫鼠妖投毒处下游取得的水样，以及从接头点附近找到的布片，上有暗红污渍，经楚先生远程初步判断，可能含有瘟疫毒素成分。此外，标下冒险潜入山谷边缘，偷取了一小包那种暗红粉末和几片加工中的投石机木构件碎片。”
“好！”殷澈精神一振，接过物证，“有了这些，至少能证明妖族获得了外部物资和技术支持，且与‘相爷’有关。那支‘山民’队伍，很可能就是林相与妖族勾结的输送链条！”
他看向陈禾：“我们的人在南疆调查组内部，可有新消息？关于那些‘幸存者’和‘血书’？”
陈禾道：“有。我们的人暗中接触了其中两名‘幸存者’，以治疗为名套话，发现他们对自己‘所属部队’的日常细节知之甚少，且口音并非纯正南疆或北方口音，倒像是…京城一带的官话夹杂地方腔。更重要的是，其中一人手腕上有长期佩戴某种饰物留下的压痕，但饰物已不见，看形状，不像军中之物。另外，调查组那位王太医私下表示，那批‘霉粮’的霉变方式确实可疑，他怀疑是用了某种药物催发，已秘密保留了一些样本。”
韩绍接着汇报：“殿下，户部那边，那笔五十万两‘特别军费’的最终流向，我追查到其中一部分，通过一个南方商号，购买了大批硝石和硫磺，交货地点在江州一带的私人货栈。而那个货栈，根据潜渊卫的初步调查，近半年有多次货物夜间运出，去向不明，但运输车辆的车辙印显示，是往南疆方向去的深山小道。”
沈寒也道：“殿下，末将联络的北境旧部传来消息，他们在南疆曾遇到过小股行踪诡秘、装备精良的非军方队伍，疑似在测绘地形，当时未在意。现在想来，恐怕也与此事有关。”
一条条线索汇聚起来，逐渐勾勒出林相毒计的大致轮廓：利用职权挪用巨额军费，采购战略物资和特殊原料；通过秘密渠道和伪装队伍，输送给南疆妖族，提升其战力并制造特殊妖火；同时，派人冒充军士伪造血书，用药物催霉粮食制造“物证”，散布瘟疫流言；最后，在朝堂发动舆论，将一切罪责推到太子和商会头上，一举扳倒储君，并借南疆战事拖垮国力…
计划可谓歹毒周密，环环相扣。
这时，一名内侍送来一封来自京郊格物院的加急密信，是楚潇然的笔迹。
殷澈展开，楚潇然那特有的、夹杂着大量符号和简图的字迹跃然纸上：
“殿下钧鉴：潇然于南疆所取妖火粉末及瘟疫样本，已加紧分析，略有心得。”
“妖火粉末：确为硝石、硫磺、炎晶矿粉及微量妖血混合。比例固定，混合均匀，需专用工具。其中炎晶矿粉提纯手法，与我大殷官营矿场‘炽炎山’所出之上品炎晶矿处理工艺高度相似，民间罕见。硝石硫磺来源亦需稳定渠道。”
“瘟疫样本：含强烈血煞毒素及一种罕见‘腐心草’萃取精华。此草生于南疆极阴湿毒瘴之地，采集炼制不易，其萃取物配合血煞，可制成高效瘟毒，潜伏期短，症状可怖。然此毒制备，需精通毒理与术法萃取之人。”
“综合判断：妖族背后，必有精通矿物处理、火药配比、毒物炼制之人族专家团队支持，且能稳定获取官矿上品原料。非位高权重、资源网络庞大者不能为。”
“另：潇然根据殿下所赠‘古籍’中能量中和原理，尝试以特定频率震荡之‘寒玉髓’粉末配合温和木行灵力，可有效抑制妖火粉末活性，初步实验可降低其燃烧效率三成以上。或可研制‘灭火粉’。对瘟疫毒素，高纯度‘清心草’精华配合金行破煞符文，有中和之效，正在试验。”
“格物院一切安好，请殿下放心。盼早日揪出幕后黑手，肃清朝纲。楚潇然 谨上。”
殷澈将信递给众人传阅，眼中露出欣慰之色。楚潇然的研究，不仅从技术层面印证了外部支持的存在，更提供了可能的反制手段，甚至指出了原料的官方来源这条重要线索！
“炽炎山官矿…清心草…腐心草…”殷澈沉吟，“陈禾，立刻查炽炎山矿场近一年的产出明细、销售记录，特别是流向不明或与林相有关联商号的交易。还有太医院和各地药局关于清心草、腐心草的采购使用记录，尤其是异常采购。”
“殿下，楚先生提到的‘灭火粉’和‘解毒剂’若能量产，对我军将是巨大助力！”沈寒兴奋道。
“不错。立刻拨付资源，全力支持楚先生研发，尽快做出可实战应用的样品。”殷澈决断道，“同时，将楚先生的分析结论，巧妙地透露给调查组中可靠之人，以及…我们在朝中的盟友。从技术角度，坐实‘外部技术支持妖族’的推断。”
汇总了所有情报，殷澈心中已有了更清晰的反击策略。
“林相老奸巨猾，直接证据恐怕早已销毁或难以追溯。但我们也不需要铁证如山到能立刻扳倒他。”殷澈分析道，“我们要做的，是破坏他的计划，揭露他的意图，让父皇和朝野看清，是谁在通敌卖国、祸乱江山！”
他站起身，开始部署：
“第一，南疆方面。林岩，你带小队继续潜伏，盯死那个山谷和那支‘山民’队伍。不要打草惊蛇，但要摸清他们的活动规律、交接方式和上线。同时，将楚先生研发的‘灭火粉’和‘解毒剂’雏形，设法秘密送给赵坚将军，并告知用法。帮助前线稳住阵脚，就是对林相计划的最大打击。”
林岩肃然：“标下明白！”
“第二，朝堂与调查。韩绍，你将户部账目疑点、楚潇然的技术分析、以及林岩小队发现的线索，整合成一份逻辑清晰的‘疑点摘要’，通过秘密渠道，递交给靖安侯、那位副使御史，以及…我们在都察院的关系。不求立刻定罪，但要让他们心中存疑，让调查无法被林党一手操控。”
韩绍：“是！”
“第三，京城与舆论。陈禾，让我们控制的茶楼酒肆、说书先生，开始流传新的‘故事’。故事要隐晦，但核心是：南疆妖族突然变强，是因为有内奸资助；瘟疫诡异，是因为有人投毒；流言四起，是因为有人构陷忠良。将矛头隐隐指向那些与林相走得近、又在相关领域有利益的世家和官员。同时，暗中保护那几个被我们盯上的‘证人’，必要时…可以让他们‘意外’说出些实话。”
陈禾点头：“属下会安排妥当。”
“第四，沈寒。”殷澈看向他，“你的骑队，做好出动准备。目标可能有两个：一是南下，配合林岩，在关键时刻截获那支‘山民’队伍或他们的物资；二是在京城周边，监控某些可能与林相秘密联络的关键人物或地点。具体任务，等候指令。”
沈寒眼中精光爆射：“末将随时待命！”
最后，殷澈走到案前，提笔疾书：“我要给父皇上一道密折。不辩解，只陈述疑点，表达担忧，并主动请求加强对四海商会乃至东宫属官的审查，以示清白。同时，提请父皇，严查炽炎山官矿、太医院特殊药材采购，以及所有近期与南疆有关的大额资金异常流动…将父皇的注意力，引导到这些具体的、可查的线索上来。”
他笔下不停，语气坚定：“林相想用大势压我，用阴谋淹我。我便以事实破谣，以阳谋对阴谋，将他精心编织的网，一根根挑断！同时，让所有人都看到，谁才是真正心系社稷、谁又在祸国殃民！”
慎思堂内，众人领命而去，各自行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