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正宏刚把晓冉的画从竹竿上卸下来,院门外就传来竹帘 “哗啦” 响动的声音。张奶奶挎着半篮刚摘的毛豆,脚步踩在石板路上 “哒哒” 响,直接走到院子中央:“林先生,在家呢?”
林正宏放下手里的画框,迎上去:“张奶奶,您找我们有事?” 苏婉从厨房出来,手里还攥着块没洗的生姜,围裙上沾着面粉 —— 她正试着给晓冉做南瓜饼。
“镇上要办丰收宴,就在老槐树下搭棚子!” 张奶奶把毛豆往石桌上一放,手背在围裙上擦了擦,“往年都是自家媳妇们帮忙,今年人多,缺个切菜、烧火的。你媳妇手巧,来搭把手呗?”
苏婉愣了愣,手里的生姜差点掉在地上:“我?我能帮上忙吗?” 张奶奶立刻拉过她的手,掌心的老茧蹭过苏婉的手背:“咋不能?你上次给晓冉做的饼干,孩子们都说好吃!就来帮着拌凉菜、切肉,不难!”
林正宏往前凑了凑:“张奶奶,我也能搭把手。烧火、搬桌子、挑水,这些我都能干。” 张奶奶眼睛一亮,拍了下大腿:“那敢情好!老王家的灶台老熄火,你去帮着看火,准行!”
晓冉抱着画跑出来,耳朵上还别着朵小雏菊:“张奶奶,我也去!我帮着摆碗筷!” 张奶奶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好嘞!咱们祖孙四个,凑齐了!”
傍晚的老槐树下,已经支起了三个土灶,铁皮烟囱里飘出青烟。王老板正蹲在灶前,手里拿着根柴火往灶膛里塞,火星子 “噼啪” 溅出来,他往后缩了缩手,骂了句:“这破灶,咋又灭了?”
“王叔叔,我爸来帮你!” 晓冉跑过去,指着刚挑着水桶过来的林正宏。林正宏放下水桶,走过去蹲在灶前,伸手扒了扒灶膛里的灰:“柴火塞太满了,留点儿空隙才能透风。” 他重新摆了摆灶里的木柴,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凑过去点燃引火纸,往灶膛里一塞,再轻轻扇了扇风。
火苗 “腾” 地窜起来,映得林正宏的脸发红。王老板挑了挑眉,往灶台上的铁锅指了指:“锅里炖着排骨,火别太大,炖烂了才香。” 林正宏点头,手里的蒲扇轻轻晃着:“放心,我盯着。”
苏婉跟着张奶奶走到旁边的木桌前,桌上摆着大盘的黄瓜、西红柿,还有刚杀好的土鸡。张奶奶拿起把菜刀,“咚” 地剁在案板上:“黄瓜切条,拌蒜泥;西红柿切块,撒白糖 —— 都是家常吃法,你会不?”
苏婉拿起一根黄瓜,手指捏着黄瓜蒂转了转:“我平时切菜都用西餐刀,这菜刀……” 她试着握了握刀柄,刚要下刀,张奶奶就按住了她的手:“刀刃要斜着,这样切出来的条儿匀,还入味。” 张奶奶握着苏婉的手,一起往下切,黄瓜 “咔嚓” 断成两截,断面整齐。
“对咯,就是这样!” 张奶奶松开手,看着苏婉自己切了几根,笑着点头,“你看,一学就会!比我家那丫头强多了,她切个黄瓜能切成块儿。” 苏婉也笑了,手里的菜刀越切越顺,黄瓜条在案板上码成整齐的一排。
晓冉抱着一摞碗筷跑过来,毛豆跟在后面,手里拎着串红辣椒:“晓冉,我帮你摆!” 两个孩子蹲在地上,把碗沿着长桌摆开,晓冉摆一个碗,就往旁边放一双筷子,毛豆则把红辣椒挂在棚子的竹竿上,红通通的一串,看着就热闹。
李爷爷拄着拐杖走过来,手里端着个陶盆,盆里是刚蒸好的糯米:“林先生,火怎么样?排骨炖得差不多了吧?” 林正宏往灶里添了根柴火,掀开锅盖,蒸汽 “呼” 地冒出来,带着肉香。他用筷子扎了扎排骨,肉能轻松扎透:“差不多了,再炖十分钟就行。”
李爷爷凑过去闻了闻,点头:“香!比去年老张家炖的还香!” 王老板从旁边凑过来,手里拿着瓶白酒:“炖得香有啥用?得配酒!这是我藏了三年的高粱酒,今天拿出来给大家尝尝!” 他拧开瓶盖,酒香立刻飘散开,林正宏抽了抽鼻子 —— 以前在城市应酬喝的都是洋酒,这高粱酒的烈香,倒让他觉得新鲜。
“菜好咯!” 张奶奶端着一大盘拌黄瓜走过来,往桌上一放,“都别忙活了,开饭!” 镇民们陆续围过来,有的搬着小板凳,有的直接坐在地上,手里拿着筷子,眼睛盯着桌上的菜:炖排骨、白切鸡、拌黄瓜、糖拌西红柿,还有李爷爷做的糯米糕。
林正宏刚要坐下,王老板就把一杯酒递到他手里:“林先生,以前是我不对,总觉得你是城里来的老板,跟我们不一样。今天这杯,我给你赔个不是!” 林正宏接过酒杯,杯沿碰了碰王老板的杯子:“王叔叔,过去的事别提了,以后咱们都是街坊。” 两人仰头把酒喝了,高粱酒入喉辛辣,林正宏却觉得心里暖烘烘的。
苏婉坐在张奶奶旁边,张奶奶给她夹了块排骨:“尝尝,这是你家先生看着火炖的,烂不烂?” 苏婉咬了一口,排骨炖得酥软,汤汁入味,她点头:“好吃!比我在家炖的还好吃。” 张奶奶笑得眼睛眯起来:“那是,林先生盯着火呢,比我家那口子上心多了!”
晓冉和毛豆坐在桌子另一头,手里拿着糯米糕,你一口我一口地吃着。晓冉突然指着天上的月亮:“毛豆,你看!月亮好圆!” 毛豆抬头看了看,点头:“今天是十五,月亮当然圆!我妈说,月圆的时候,一家人要在一起吃饭。” 晓冉看了看林正宏和苏婉,又看了看周围的镇民,小声说:“那现在,我们是不是也算一家人了?”
林正宏正好听见这句话,心里一动。他拿起筷子,给苏婉夹了块鸡肉,又给晓冉夹了块糯米糕:“对,我们都是一家人。” 张奶奶听见了,拍了拍手:“说得好!林先生一家来咱们镇,就是咱们镇的人,以后丰收宴,年年都叫上你们!”
镇民们都跟着点头,有人举起酒杯:“来,咱们干杯!祝今年收成好,也祝林先生一家在咱们镇住得舒心!” 所有人都举起酒杯,酒杯碰撞的声音、说笑声、孩子们的打闹声,混着灶火的噼啪声,在老槐树下散开。林正宏看着眼前的景象,突然想起以前在城市的商业晚宴 —— 西装革履的人们碰着高脚杯,说着客套话,空气里都是香水和酒精的味道,哪有此刻的烟火气暖人心?
夜深了,丰收宴快散的时候,张奶奶拉着苏婉的手:“下次镇上做年糕,你还来帮忙啊?我教你揉面团,咱们做甜年糕,给孩子们吃。” 苏婉点头:“好,我一定来。” 王老板则拍了拍林正宏的肩膀:“明天我小卖部进了新的酱油,给你送两瓶过去,你家做饭用得上。”
林正宏一家三口往家走,晓冉走在中间,一手拉着林正宏,一手拉着苏婉。月光洒在石板路上,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苏婉轻声说:“没想到,小镇的日子这么热闹。” 林正宏点头,心里清楚 —— 这不是热闹,是他以前在黄金笼里从未拥有过的 “归属感”,是灶火里藏着的、最真切的小镇暖意。
走到院门口,林正宏回头望了望老槐树的方向,那里还能看见零星的灯火,听见镇民们的笑声。他笑了笑,推开院门:“走,咱们回家,明天还要去给老校长送晓冉的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