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雨来得突然,豆大的雨点砸在院墙上,噼啪作响。林正宏刚把院子里的工具归拢好,就听见隔壁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夹杂着老太太的咳嗽声。
“隔壁张奶奶家好像漏雨了。”苏婉从屋里探出头,手里还拿着没洗完的碗,“刚才收拾院子时就看见她屋顶的瓦片松了几块,没想到真漏了。”
林正宏走到院墙边,踮起脚往隔壁看。张奶奶家的屋顶是老式青瓦,几处瓦片已经移位,雨水顺着缝隙往下淌,在屋檐下汇成水流,溅湿了门口的石阶。张奶奶正拿着盆在屋里接水,动作迟缓,咳嗽声越来越频繁。
“我去帮她修修。”林正宏转身就往屋里走,“之前收拾院子时看到角落里有几块备用瓦片,还有梯子,应该能用。”
“你行吗?以前没干过这种活吧?”苏婉担忧地问。
“简单,看看就会。”林正宏扛起墙角的木梯,又拎起两块瓦片,“你在家看着晓冉,我去去就回。”
他推开院门,踩着泥泞的小路走到张奶奶家门口。院子门没关,他探头进去:“张奶奶,您家屋顶漏雨了,我来帮您修修。”
张奶奶正弯腰接水,听见声音猛地直起身,看到林正宏扛着梯子、拎着瓦片,脸色瞬间沉下来:“你要干什么?”
“您屋顶漏雨了,我帮您把瓦片重新铺一下,雨停了就没事了。”林正宏往前走了两步,放下梯子。
“不用你好心!”张奶奶突然提高嗓门,拿起墙角的拐杖指向他,“你是不是看我一个老太太好欺负,想趁机占我的地?”
林正宏愣住了:“张奶奶,您误会了,我就是想帮您修修屋顶,没别的意思。”
“误会?”张奶奶冷笑一声,拐杖往地上一顿,“前两年就是个城里来的老板,说要帮我修房子,结果修完就说我这院子占了他的地,逼着我签字,要不是乡亲们帮我,我早就无家可归了!”
“我不是那种人。”林正宏急忙解释,“我租了老李头的院子,想在镇上长期住,就是单纯想帮您个忙。”
“长期住?我看你是想慢慢吞并我们这些老宅子!”张奶奶越说越激动,拐杖直指林正宏的鼻子,“你赶紧走,再不走我就喊人了!”
林正宏还想再说,院门外已经围了几个路过的镇民。有人探头探脑,有人低声议论:“这不是租老李头院子的城里老板吗?怎么跟张奶奶吵起来了?”
“估计是想占张奶奶的地,张奶奶以前被坑过,警惕性高。”
“城里人心眼多,说不定又是想耍什么花样。”
议论声传到林正宏耳朵里,他脸上发烫,手里的瓦片差点掉在地上。“张奶奶,您要是不相信我,我可以找老李头来作证,我真的只是想帮忙。”
“不用找任何人!”张奶奶往前迈了两步,推开林正宏,“我的房子我自己会修,不用你假好心!你给我走!”
她的力气不大,但推得很用力,林正宏没防备,往后退了两步,正好撞在梯子上。梯子晃了晃,差点倒下来,他赶紧伸手扶住,手里的瓦片“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成了两半。
“你看看你!”张奶奶更生气了,“好好的瓦片都被你摔碎了,你是不是故意的?想让我没法修房子,然后趁机占我的地?”
“我不是故意的。”林正宏捡起摔碎的瓦片,心里又委屈又无奈,“张奶奶,我真的没有恶意。”
“有没有恶意你自己心里清楚!”张奶奶拿起拐杖,往林正宏脚边戳了戳,“赶紧走,再不走我就报警了!”
围观的镇民越来越多,有人开始帮张奶奶说话:“老板,你还是走吧,张奶奶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
“是啊,她以前被坑怕了,你别再刺激她了。”
“想帮忙也得人家愿意啊,别热脸贴冷屁股。”
林正宏看着张奶奶警惕的眼神,听着镇民们的议论,心里像被堵了一块石头。他深吸一口气,放下手里的瓦片,扶住梯子:“既然您不相信我,那我就不帮了。您自己小心点,雨下大了,别淋着。”
说完,他扛起梯子,转身就走。路过围观的镇民时,有人故意往旁边躲,好像怕被他沾上什么似的。林正宏低着头,脚步沉重,感觉后背全是火辣辣的目光。
回到自己的院子,苏婉和晓雅正站在门口等他。“怎么样?修好了吗?”苏婉急忙问。
林正宏放下梯子,摇了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没修成,张奶奶误会我想占她的地。”
“什么?”苏婉惊讶地说,“她怎么会这么想?”
“前两年有城里老板坑过她,所以她对我们这些城里来的特别警惕。”林正宏坐在石凳上,拿起毛巾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我本来是好心,结果反倒被当成坏人了。”
晓雅走到他身边,拉着他的手:“爸爸,张奶奶是不是不喜欢我们?她为什么要骂你?”
“不是不喜欢我们,是她被人骗怕了。”林正宏摸了摸女儿的头,声音有些沙哑,“就像牧民爷爷说的,人心隔肚皮,她不知道我们是好人还是坏人。”
苏婉坐在他旁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别往心里去,我们刚来,镇民们对我们不了解,有戒备心很正常。慢慢来,总会好的。”
“我知道。”林正宏点点头,却忍不住看向隔壁的院子。张奶奶已经不在门口了,只有雨水还在顺着她的屋顶往下淌,滴答滴答的声音,像敲在他的心上。
他想起以前在公司,只要他开口,没人敢不听他的,没人敢质疑他的善意。可现在,他只是想帮一个老太太修修屋顶,却被当成别有用心的坏人。这种落差,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要不,我们买点东西给张奶奶送过去,跟她好好解释一下?”苏婉提议。
“算了。”林正宏摇摇头,“现在她正在气头上,我们再去,只会让她更警惕。等雨停了,慢慢来吧。”
雨越下越大,院子里的积水渐渐多了起来。林正宏站起身,拿起扫帚开始扫水。苏婉也拿起水桶帮忙,晓雅则在旁边帮着递工具。三人沉默地干活,只有雨声和扫帚摩擦地面的声音。
突然,院门外传来脚步声,林正宏抬头一看,是老李头,手里拿着一把雨伞和几块瓦片。“小李,你在家吗?”
“李大爷,您怎么来了?”林正宏放下扫帚,走过去开门。
“刚才听说你帮张老太修屋顶,被她误会了?”老李头走进院子,把瓦片递给林正宏,“这是我家备用的,你拿去用。张老太那脾气,你别往心里去,她不是针对你,是被前两年那事吓怕了。”
“我知道。”林正宏接过瓦片,心里泛起一丝暖意,“谢谢您,李大爷。”
“谢啥,远亲不如近邻。”老李头叹了口气,“前两年那个老板,骗了张老太的地,还卷走了她的养老钱,她现在对谁都不信任,尤其是城里来的。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我不会的。”林正宏说,“我就是想帮她做点事,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你是好人。”老李头拍了拍他的肩膀,“慢慢来,时间长了,她就知道你不是坏人了。张老太虽然脾气倔,但心软,你以后多帮她做点小事,她会记在心里的。”
“嗯,我会的。”林正宏点点头。
老李头又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就冒着雨回去了。林正宏看着手里的瓦片,又看了看隔壁的院子,心里的失落渐渐被一丝希望取代。
“你看,还是有人相信我们的。”苏婉笑着说,“李大爷不就挺理解你的吗?”
“是啊。”林正宏笑了笑,“只要我们真心待人,总有一天,大家会明白的。”
雨渐渐小了,林正宏把瓦片放在墙角,又拿起扫帚扫水。他知道,融入小镇的路,比他想象中更艰难。但他不会放弃,就像他当初决定离开城市,寻找内心的光一样,他相信,只要坚持下去,总有一天,他的善意会被理解,他的微光,会照亮这颗封闭的小镇之心。
傍晚,雨停了。林正宏把修好的梯子靠在墙边,看着隔壁张奶奶家的屋顶,心里默默想:张奶奶,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相信,我不是来伤害你的,我只是想帮你,想在这里,好好生活。
他转身走进屋里,苏婉已经做好了晚饭,晓雅正趴在桌上画画。看着妻女的身影,林正宏心里的失落彻底消散了。他知道,不管遇到多少误会和挫折,只要一家人在一起,他就有勇气继续走下去,继续寻找那束能照亮人心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