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事会会议室的水晶灯晃得人眼晕，林正宏指尖夹着的光明基金季度报告还带着油墨香。周总率先拍起手，掌声在空旷的房间里撞出回声：“林总这步棋走得妙！光明基金成立才三个月，就落地三个公益项目，媒体都夸我们集团有社会责任感，股价今天又涨了两个点！”
“是啊林总，”财务总监推了推眼镜，翻着手里的数据表，“您捐的30亿，现在账上还剩22亿，但已投项目的社会效益评估都是A级，特别是‘光明幼儿园’项目，说是下个月就能开园接收孩子了。”
林正宏扯了扯嘴角，把报告合上。他本该像往常一样享受这种被簇拥的感觉，但今早收到基金秘书发来的补充资料时，心里就像卡了根细刺。“项目进度都核实过了？”他抬眼看向基金负责人张总监，对方立刻挺直腰板：“都核实过了林总，每个项目都有地方合作方的签字确认，照片和视频资料也齐全。”
“那就好。”林正宏站起身，将报告塞进公文包，“后续资金拨付盯着点，别出纰漏。”说完他转身往外走，身后还传来董事们的议论：“还是林总有魄力，赚钱不忘做公益”“这下咱们集团的形象又上了个台阶”。
坐进车里，林正宏让司机先开去公司，他掏出手机翻出秘书发的资料——“光明幼儿园”项目的进度表上写着“主体工程完工90%”，但附带的现场照片里，只有几排刚砌到腰高的砖墙，旁边堆着杂乱的建材。他皱了皱眉，给秘书发消息：“把幼儿园项目的详细支出明细发我。”
回到办公室时，秘书已经等在门口，手里捧着一摞厚厚的文件夹。“林总，这是您要的明细，还有其他两个项目的补充资料。”她把文件夹放在桌上，犹豫了一下又说，“今早张总监来送报告时，特意交代不让给您这些明细，说怕您看得累……”
“知道了。”林正宏挥挥手让秘书出去，随手翻开“光明幼儿园”的支出明细。第一页的总预算就让他眯起了眼：项目总预算1500万，其中“主体工程”预算800万，目前已支出600万，进度却标注“90%”。他手指在数字上敲了敲，拿起计算器按了按——600万占800万的75%，怎么算都到不了90%。
他又翻到“设备采购”一栏，预算300万，已支出280万，但附件里只有一张模糊的采购合同复印件，没有供货清单，也没有验收单。“搞什么名堂？”林正宏把文件夹摔在桌上，拿起手机拨通张总监的电话。
“林总，您找我？”电话那头的声音透着刻意的轻松。
“光明幼儿园的支出明细怎么回事？”林正宏的声音压得很低，“600万的主体工程支出，进度怎么会是90%？设备采购的清单和验收单在哪？”
张总监那边顿了一下，接着传来翻文件的沙沙声：“哦……可能是财务统计的时候小数点标错了，进度应该是75%。设备采购是和长期合作的供应商订的，清单还没来得及整理，下周就能给您。”
“小数点标错？”林正宏冷笑一声，“张启明，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公益项目的每一分钱都要透明，你就是这么跟我保证的？”
“林总您别生气，”张总监的声音立刻放软，“是我没盯紧，今晚我就让财务重新核对，明天一早就把修正后的报告和设备清单给您送过去。”
“今晚就给我。”林正宏挂了电话，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他总觉得不对劲，张启明跟着他多年，做事一向谨慎，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而且那几张现场照片，背景里的施工队人数寥寥，根本不像是赶工期的样子。
他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流。三个月前成立光明基金时，他是真的想做些实事，想靠钱点亮一些“光”，可现在这光鲜的报告背后，怎么看都像藏着猫腻。他想起沙漠里牧民说的“光在心里”，难道自己连分辨真假的能力都没了？
“咚咚咚”，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秘书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密封的信封：“林总，刚才前台收到一个匿名快递，说是给您的，没有寄件人信息。”
林正宏接过信封，指尖触到里面硬硬的东西。他拆开信封，掉出一叠照片和一张打印纸。照片上还是“光明幼儿园”的工地，但比之前秘书发的更清晰——砖墙只砌了一半，工地里杂草丛生，根本没有施工迹象，旁边还停着一辆印着“某房地产开发公司”字样的挖掘机。
打印纸上只有几行字：“光明基金资金被挪用至房地产项目，幼儿园只是幌子。若不信，可查项目账户近期转账记录，收款方为‘宏图地产’。”
林正宏的血液瞬间涌到头顶，他抓起照片冲到桌前，翻开基金账户的转账明细。果然，上周有一笔1000万的转账，收款方正是“宏图地产”，用途栏写着“项目合作款”。他想起王总上周还跟他提过，宏图地产是他一个朋友开的，最近在拿一块新地，资金有点紧张。
“好啊，连公益基金的钱都敢动。”林正宏一拳砸在桌面上，文件夹被震得跳起来。他再次拨通张启明的电话，这次的声音里满是寒意：“张启明，你现在立刻来我办公室，带上宏图地产的合作协议，还有那1000万的转账凭证。”
“林总……您是不是知道什么了？”张启明的声音带着慌乱。
“别废话，二十分钟内到，否则你就自己递交辞职报告。”林正宏挂了电话，将照片和转账明细摊在桌上。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办公室里的灯还没开，只有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一半明一半暗。
他想起董事会上那些称赞的话，想起自己以为“用钱就能买光”的天真，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他所谓的“公益”，不过是别人眼中的笑话，是用来挪用资金的幌子。
“林总，我来了。”张启明推门进来，手里攥着一个文件夹，额头上满是冷汗。他看到桌上摊开的照片和明细，腿一软差点摔倒，赶紧扶住门框。
“坐。”林正宏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解释一下，宏图地产的1000万是怎么回事？还有幼儿园的工地，为什么照片上连个人影都没有？”
张启明低着头，手指紧紧抠着文件夹：“是……是王总让我转的。他说宏图地产资金周转不开，先借1000万用用，下个月就还回来。幼儿园那边……是因为最近下雨，施工队停工了，所以进度慢了点。”
“借？”林正宏拿起转账凭证甩在他脸上，“公益基金的钱是能随便借的吗？王总让你转你就转，你眼里还有没有规矩？”
“我……我也没办法，王总说要是不转，他就联合股东告我挪用公款……”张启明的声音带着哭腔，“林总，我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现在就去把钱要回来。”
林正宏看着他这副窝囊样，气不打一处来。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就去联系宏图地产，让他们三天内把钱还回来。另外，给我整理所有项目的详细资料，包括每一笔支出的凭证、现场视频，明天一早放到我桌上。”
“好好好，我马上去办。”张启明如蒙大赦，抓起文件夹就往外跑，走到门口时又被林正宏叫住。
“记住，这件事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王总。”林正宏的眼神锐利如刀，“要是走漏了风声，你知道后果。”
张启明连连点头，头也不回地跑了。办公室里又恢复了寂静，林正宏走到桌前，拿起那张匿名打印纸。是谁寄来的？对方为什么要帮他？一个个疑问在他脑海里盘旋。他拿起手机，翻到王总的号码，手指悬在拨号键上迟迟没按下去。
他和王总认识十几年，从公司初创就一起打拼，没想到对方会做出这种事。是利益熏心，还是早就觊觎基金里的钱了？林正宏靠在椅背上，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他原本以为，成立基金是“寻光”的开始，没想到刚迈出第一步，就踩进了别人挖好的陷阱。
窗外的路灯亮了起来，昏黄的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林正宏拿起桌上的沙漠团建照片，照片里的油灯还亮着，牧民的话仿佛又在耳边响起：“再黑的路，一点光就能照着走。”可现在，他连自己脚下的路都看不清楚了。
他打开电脑，新建了一个文档，标题是“光明基金核查计划”。他要亲自去每个项目现场看看，要把每一笔钱的去向查清楚，要让那些被挪用的资金回到该去的地方。不管是谁在背后搞鬼，他都不会让这所谓的“光明”变成一场骗局。
深夜的办公室里，只有键盘敲击声和鼠标点击声。林正宏盯着屏幕上的表格，眼神越来越坚定。他知道，接下来的路不好走，可能会面临股东的质疑、王总的反扑，但他别无选择。因为他心里清楚，这不仅是为了基金，更是为了找回那个还相信“光”的自己。
不知不觉间，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林正宏保存好文档，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他走到窗前，看着第一缕阳光洒在城市的高楼大厦上，心里默默念着：“不管陷阱有多深，我都要把它挖开，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他拿起公文包，准备去工地实地考察，这一次，他要亲自去寻找真相，哪怕前方等待他的是更大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