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虽然散去，但留给滨海镇的“后遗症”才刚刚爆发。
通往镇上的唯一一条柏油路，此时依然堵得像锅粥。满载金枪鱼的冷链车队被夹在无数看热闹的私家车中间，寸步难行。
“滴滴滴——！”
刺耳的喇叭声响彻云霄，伴随着司机们的叫骂声，让这原本宁静的夜晚变得燥热不堪。
更糟糕的是，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拍卖会，加上各路媒体的直播设备和临时增加的冷冻设备，直接把码头那老旧的变压器给干爆了。
“滋啦”一声火花带闪电，整个港口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暗。
“张爷！不好了！跳闸了！”
刘明远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手里的手机还在不停地响，“供电所那边说线路老化，超负荷了，修好起码得明天早上！可咱这几千斤的货还在冷库里呢，没电这不全完了吗？”
他急得直跺脚，那张胖脸在月光下显得惨白，“还有路！交警队说疏通起码得三个小时，那些买了大鱼的老板们都在发火，说要是鱼不新鲜了，咱们得赔钱！”
张广耀站在“龙牙二号”的甲板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地鸡毛。
借着月光，他能看到远处蜿蜒的长龙车队，能听到此起彼伏的抱怨声，甚至能感受到这个小镇不堪重负的喘息。
这里太小了。
真的太小了。
滨海镇的基建是二十年前的，路是窄的，电是不稳的，就连这码头的水深，停靠“龙牙二号”都显得有些勉强。
每一次大丰收，对这个小镇来说，既是狂欢，也是灾难。
“老刘，慌什么？”
张广耀把手里的烟头弹进海里，一点红光在黑暗中划出一道抛物线，“船上有备用发电机，把冷库的线接过来。至于路堵了……让兄弟们开快艇，分批把急用的货走水路送去市里。”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刘明远一拍脑门，但这并没有让他眉头舒展，“可是张爷，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啊。今天是一船鱼，明天要是再来两船呢？咱这小码头，早晚得瘫痪！”
张广耀沉默了。
他转过身，看着身后那片漆黑而广阔的大海，又回头看了看那个灯火阑珊、拥挤不堪的小镇。
一种强烈的束缚感涌上心头。
就像是一条还在不断生长的巨龙，被困在了一个浅浅的水洼里。稍微翻个身，水就浑了，岸就塌了。
“你说得对。”
张广耀的声音很轻，但在夜风中却显得格外清晰，“滨海镇的池子，太浅了。”
“啊？”刘明远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张广耀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眼神里闪烁着一种让刘明远感到心悸的野心。
“老刘，咱们现在的体量，已经不是一个小小的滨海镇能吃得下的了。配套跟不上，物流跟不上，甚至连个像样的五星级酒店都没有，那些大客户来一趟都得遭罪。”
他指了指远处那片黑暗中的陆地，语气变得坚定而霸道：
“这里，已经容不下我这条真龙了。”
刘明远浑身一震，嘴唇哆嗦着：“张爷，您……您的意思是……”
“进城。”
张广耀吐出两个字，掷地有声。
“去东海市！去那个真正的名利场，去那个拥有深水港、国际机场和无数顶级富豪的大都市！”
“我要在那里，建一个属于咱们自己的……龙牙港！”
刘明远被这宏大的构想震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去东海市建港口？那得多少钱？得要多大的人脉？
但看着张广耀那自信到狂妄的脸，他又觉得，如果是这位爷，似乎……没什么不可能的。
“耀哥，你想好了？”
一直站在阴影里的林芷柔走了出来，海风吹起她的长发。她显然听到了刚才的对话，脸上并没有惊讶，反而带着一丝早就预料到的从容。
“想好了。”
张广耀伸手揽住她的肩膀，指着远处那片模糊的城市灯火，“芷柔，咱们的货是顶级的，咱们的技术是顶级的，凭什么就要窝在这个小地方，受这些鸟气？”
“我要让‘龙牙渔业’的大楼，立在东海市最繁华的cbd！”
“我要让全世界的船，都以停靠在我的港口为荣！”
林芷柔看着他眼中燃烧的火焰，心里也是一阵激荡。
她知道，这个男人从来不屑于在安乐窝里躺平。他的征途是星辰大海，而滨海镇，不过是新手村罢了。
“那咱们什么时候动身？”林芷柔问道，“学校那边正好有个校企合作的项目，如果你想进军东海市，或许我可以帮你牵线。”
“越快越好！”
张广耀眼中精光一闪，“明天！明天我们就去东海市！”
“不过在此之前……”
他转头看向还在发愣的刘明远，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老刘，滨海楼这边你得守好了，这是咱们的大本营，不能丢。至于东海市那边……”
“我需要一个能在那边给我冲锋陷阵、长袖善舞的人。”
刘明远心里一咯噔，瞬间福至心灵，激动得满脸通红：“张爷！您看我那不成器的侄子咋样？虽然年轻，但在市里混了好几年，地面熟！”
“不。”
张广耀摇了摇头，目光越过人群，落在了正在指挥工人搬运货物的赵德发身上。
“这种开疆拓土的事，还得是自家兄弟最放心。”
“德发！别搬了！滚过来！”
赵德发正扛着一箱冻鱼累得哼哧哼哧的，听到喊声，立马把箱子一扔，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耀哥，啥吩咐？是不是要开饭了？”
张广耀看着这个从小跟自己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发小，虽然看起来憨头憨脑，但那股子狠劲和忠诚，是任何人都比不了的。
“吃吃吃，就知道吃！”
张广耀笑骂着踹了他一脚，然后神色一正：
“别干这种力气活了，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换身像样的西装。”
“明天一早，跟我进城。”
赵德发一愣，挠了挠头，一脸懵逼：“进城？去东海市？干啥去啊？”
张广耀看着远方，眼中倒映着星辰大海，声音低沉而充满诱惑：
“去抢地盘，去……打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