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后,未知的废弃矿道
黑暗。令人窒息的黑暗。
苏小婉从短暂的昏迷中被刺骨的寒冷和剧烈的头痛唤醒。她趴在冰冷、潮湿、满是碎石的地面上,耳中嗡嗡作响,鼻腔里充斥着浓烈的尘土和硝烟味,还有一丝淡淡的、铁锈般的血腥气——不知道是她自己的,还是流浪者的。
安全屋方向传来的坍塌轰鸣声已经平息,只剩下远处偶尔有碎石滚落的簌簌声。爆炸引发的震动似乎也停止了,但空气依然滞重,带着能量过载后的残余酥麻感。
她动了动手指,传来钻心的疼痛,手掌和手臂多处擦伤。左脚的扭伤似乎更严重了,稍微一动就痛得她倒吸冷气。她努力撑起上半身,摸索着周围。手边是散落的碎石和湿滑的泥土,头顶是低矮粗糙的岩壁。这里应该是流浪者最后推她进来的那条狭窄裂缝延伸出的矿道,爆炸和坍塌似乎没有完全波及到这里,但肯定改变了上方的结构。
“有人吗?”她尝试小声呼唤,声音嘶哑干涩,在死寂的矿道里带起微弱的回音。
没有回应。只有她自己压抑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她想起昏迷前最后看到的景象:流浪者将她推进裂缝,自己被爆炸气浪狠狠拍在岩壁上……他怎么样了?安全屋彻底毁了,他还能活着吗?
恐慌和寒意再次袭来,但苏小婉强行将其压了下去。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她还活着,没有被基金会抓住,也没有被埋在坍塌里,这已经是幸运。她必须弄清楚自己的位置,找到出路,然后……然后想办法联系谢莉,确认流浪者的生死,以及最重要的是——林薇姐那边怎么样了?连接虽然断了,但成功建立过,她必须确认后续!
她摸索着身上。背包还在,但侧面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里面的东西可能丢失了一些。她摸到胸前内袋里的灵能记录仪——还在,屏幕裂了,但似乎还有微弱的光芒闪烁。手腕上的微型终端——幸运地完好无损,屏幕亮着,显示着低电量警告和微弱的信号标识(可能是谢莉之前预设的、穿透力极强的加密低频信号)。腰间的非致命电击器和几个烟雾弹也还在。
她打开终端的屏幕,借着微弱的背光,观察四周。这是一条非常老旧的矿道,木质支撑大多腐烂,岩壁渗水,地面有浅浅的积水。空气流通很差,弥漫着霉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陈旧金属的气息。矿道向两个方向延伸,都隐没在深沉的黑暗中。
没有方向,没有地图,没有同伴。
她必须先处理伤口。忍着痛,她从背包侧袋(破损处对面)找出应急医疗包,用里面的消毒喷雾和绷带简单处理了手臂和手掌的伤口。脚踝肿得厉害,她用弹性绷带做了紧急固定,又喷了镇痛喷雾,但走动依然会剧痛。
然后,她尝试启动终端的定位和扫描功能。定位完全失效,这里显然超出了任何地表信号的覆盖范围。扫描功能也只能探测到周围十几米内的大致结构,显示这条矿道蜿蜒曲折,连接着更多分支,如同地下迷宫。
她需要做出选择:往左,还是往右?或者,留在这里等待(风险极大)?
她回忆着流浪者最后的话:“那条缝通往更老的废弃矿道,错综复杂,能甩掉他们。” “错综复杂”意味着容易迷路,但也意味着对追捕者同样困难。他应该熟悉这里的地形,或许会约定某个汇合点?可当时情况紧急,他根本没时间说。
苏小婉闭上眼睛,努力回想爆炸前安全屋里那面银镜显示的景象,以及流浪者提及的关于这片地下区域零碎的信息:旧矿道、早期防御工事、废弃的研究站点……他提到过“在夹缝里捡垃圾”,意味着他熟悉这些地方,可能有多个藏身点或补给点。
她打开终端里一个隐藏的文件夹,里面存储了谢莉入侵市政档案和部分未公开历史记录时下载的、关于镜湖市地下结构的零碎图纸。大多数图纸模糊不清或互相矛盾,但或许能提供一点线索。
在几张极其模糊、标注着“早期矿道(约1910-1930)”的扫描图上,她注意到一个反复出现的符号标记,像是一个抽象的指南针,旁边有德文缩写“S.t.”(可能是“安全点”或“集结点”的缩写?)。这些标记的位置往往在矿道交汇处或较为稳固的岩层附近。
她所在的这个位置,算不算一个交汇处?左右两个方向……
她将终端的微光对准左右两边的岩壁,仔细搜寻。在右边矿道入口上方约两米处,一块颜色略深的岩石上,她似乎看到了一个极其模糊的、被岁月侵蚀的刻痕——有点像那个指南针符号的一半!
赌一把!
她将背包重新整理好,背在身上,捡起一根比较结实的腐朽木棍当拐杖,忍着脚痛,一瘸一拐地朝着右边矿道深处走去。每走几步,她就用终端扫描一下前方和岩壁,寻找可能的路标或危险。
矿道蜿蜒向下,坡度平缓但持续。空气越来越潮湿阴冷,积水也更深了,没过了她的脚踝,冰冷刺骨。四周死寂得可怕,只有她的拐杖戳地声、蹚水声和压抑的呼吸声。黑暗如同有生命的实体,包裹着她,吞噬着终端那点微弱的光芒。
走了大约二十分钟(根据终端粗略计时),前方出现了岔路。三条分支,都黑黢黢的。她再次仔细搜索岩壁,在中间那条分支的侧面,找到了一块半嵌在岩壁里的、生锈的铁牌,上面依稀能辨出德文数字“7”和一个箭头。
数字7?代表什么?矿道编号?安全点编号?
她犹豫了一下,选择了中间这条标有“7”的通道。通道更窄,有些地方需要侧身才能通过。又走了大约十分钟,前方隐约传来微弱的水流声,空气也似乎流通了一点点。
就在她以为找到希望时,终端屏幕突然闪烁了一下,弹出一条来自谢莉的、断断续续的加密信息!
「小婉……信号……微弱……爆炸点监测到……大规模能量释放和坍塌……你……位置?生命体征……检测到……但……不稳定……」
谢莉还在!她在尝试联系自己!苏小婉精神一振,立刻尝试回复,但信号极其微弱,发送失败率很高。她停下脚步,找到一个相对干燥的角落,背靠岩壁,集中精神,用最简短的编码尝试发送自己的状态和大致推测位置。
「生还,受伤,地下矿道,疑似旧编号7附近。流浪者……下落不明。林薇……连接曾成功?」
信息发送出去,如同石沉大海,只有微弱的信号波动显示在发送中。她等了几分钟,没有收到回复。信号可能只是极短暂的窗口。
她必须继续前进,找到更稳定的地点,或者……找到流浪者可能留下的其他线索。
她挣扎着站起来,正要继续沿着“7号”通道前进,拐杖无意中碰触到岩壁底部一块松动的石板。
石板移开了一点,下面露出一个不大的、人工开凿的凹槽,里面放着一个用油布包裹的、巴掌大小的金属盒子。
苏小婉的心跳骤然加快。她蹲下身,小心地取出盒子。盒子没有锁,只是用皮绳捆着。她解开皮绳,打开盒盖。
里面不是食物或武器,而是几样零碎的东西:一张泛黄的、手绘的简易地图碎片(似乎描绘着附近几条矿道的连接关系);一小截暗银色的、刻着守夜人风格纹路的金属短棒(像是某种信物或钥匙);还有一张折叠起来的、边缘烧焦的纸条。
她展开纸条,上面是潦草但有力的字迹,用的是某种古老的、类似拉丁文和本地符号混合的文字,但下面用更现代的笔迹注了简单的翻译:
「若见此盒,我已不在。
地图指向‘十字回廊’,有净水,可暂避。
短棒可开启‘第七观测点’的旧门,内有补给与‘眼睛’残端。
勿信基金会,勿近教团暗流。
‘镜’之传承未绝,护好自己。
——一个路过的清道夫」
是流浪者留下的!他预感到可能无法脱身,提前在这里留下了后手!
苏小婉紧紧攥着纸条和金属短棒,鼻子发酸。这个神秘、孤僻、嘴巴刻薄的男人,在最后时刻不仅救了她,还给她留下了活下去的指引。
“十字回廊”……“第七观测点”……地图碎片上似乎能对应出大致方向。
她仔细研究地图碎片,结合纸条信息和之前看到的“7”号标记,大致判断出自己应该继续沿着当前通道向前,在下一个主要交汇点向左,应该能抵达所谓的“十字回廊”。
有了目标,行动就有了方向。她将盒子里的东西小心收好,重新包好油布塞进背包最内层,然后拄着拐杖,更加坚定地向前走去。
无论流浪者是生是死,无论前方的“十字回廊”和“第七观测点”有什么在等待,她都必须活下去,必须把情报带出去,必须想办法重新建立与林薇的联系。
地下的黑暗依旧无边,但手中的短棒和心中的目标,成了她唯一的灯火。
镜面深处
林薇缓缓“睁”开了意识之眼。
外部能量的注入和信息的获取,如同久旱甘霖,让她从濒临枯竭的状态中恢复了不少。虽然连接中断了,但那短暂的“通渠”体验,让她对自身“镜心”力量的运用,对灵源网络结构的理解,都上了一个台阶。
她不再仅仅被动防御和辅助节点修复。
她开始主动“梳理”节点周围相对“干净”区域的网络能量流,尝试建立一个更稳固、更高效的局部“修复循环”。同时,她将石浩的蓝白残片作为内部“信标”,用“镜心”力量持续对其进行“温养”和“标记”,使其散发的“守护”波动更加清晰、稳定,如同黑暗中的北极星,为可能再次到来的外部连接提供最明确的指引。
对于实验体那边持续不断的恶意共鸣冲击,她也改变了策略。不再单纯硬抗,而是利用新获得的信息——关于其“强行灌注不稳定”的弱点——进行针对性的“解析”和“干扰”。她用“镜心”去映照那些恶意共鸣波动的频率变化和能量节点,寻找其因不稳定而产生的细微裂缝和冗余震荡,然后尝试用自身更纯净、更稳定的共鸣频率,去“嵌入”那些裂缝,或制造微小的“共振干扰”,削弱其冲击的凝聚度和持续性。
效果初显。实验体的恶意共鸣虽然依旧强大狂乱,但不再像之前那样无孔不入、难以招架,偶尔会出现瞬间的“卡顿”或“涣散”。这给了林薇和节点宝贵的喘息之机。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实验体背后的教团不会善罢甘休,窗口期仍在逼近。外部的小婉和那个神秘的同源者生死未卜,新的连接不知何时才能建立。
但至少,她不再是被困在玻璃瓶里的蝴蝶。她有了挣扎的力量,有了方向,有了等待和希望的资本。
她将一部分意识沉入手腕的沙漏印记。自从外界那强烈的同源共鸣和爆炸能量冲击过后,印记深处那股被压抑的“渴望”或“指引”感,似乎又清晰了一分。她开始尝试用恢复了不少的“镜心”力量,小心翼翼地、一层层地“剥开”印记外围的精神屏蔽和自我防护,去探知那核心处究竟是什么……
是福是祸,尚未可知。
但她必须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