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零星的路灯将城郊结合部的荒凉切割成一片片孤寂的光域。凌峰按照坐标的指引,如同融入阴影的猎手,在废弃厂房和杂草丛生的空地间快速穿行。他的感知全力张开,不仅通过“轨迹”感应着地脉的流动,更运用起最初的“共感触摸”能力,捕捉着空气中残留的细微情感印记。
这里曾有过繁忙的运输,有过工人的疲惫与期盼,但如今只剩下被时光稀释的麻木和一种……被遗弃的悲伤。这些感觉如同背景噪音,无法干扰他锁定那个特定的目标——废弃货运站深处,一个看似堆放杂物的旧仓库。
仓库的“轨迹”呈现出一种极不自然的“平滑”,仿佛被某种力量精心擦拭过,隔绝了内外的信息交换。这印证了谢莉的探测和陈老师的猜测,里面确实存在着超乎寻常的东西。
凌峰没有贸然进入。他绕着仓库外围缓缓移动,指尖轻轻拂过生锈的铁皮外墙,试图读取更直接的信息。
指尖传来的,并非预想中的危险警报或恶意,而是一段段破碎、重复且充满疲惫感的画面:
· 一只苍老的手,在一个雨夜,小心翼翼地将一个金属箱埋入仓库角落的杂物之下。
· 同一只手,无数次地擦拭着箱体表面,动作带着近乎仪式般的庄重。
· 一个决绝的念头,如同烙印般清晰:“此为火种,亦是墓碑。后来者,望善用之。”
没有杀意,没有陷阱,只有一种耗尽了所有岁月、最终归于沉寂的守护意志。
凌峰深吸一口气,心中的警惕稍减,但敬意油然而生。他走到仓库那扇虚掩着的、仿佛随时会坍塌的铁门前,轻轻推开。
“吱呀——”
刺耳的摩擦声在寂静的夜晚传得很远。仓库内部堆满了废弃的轮胎、断裂的缆绳和不知名的机器零件,灰尘在从破窗透入的惨淡月光下飞舞。而在仓库最深处,一个相对干净的角落,摆放着一个约莫行李箱大小的、材质不明的暗灰色金属箱。
箱体表面没有任何标识,只有岁月留下的细微划痕。凌峰能感觉到,那股“平滑”的轨迹屏蔽力场,正是以这个箱子为中心散发出来的。
他走上前,没有立刻触碰箱子,而是再次伸出右手,悬在箱体上方,闭上了眼睛。
更强烈的情感回响涌来,不再是破碎的画面,而是一段连贯的、灌注了最后心力的信息流:
· 一个代号“老烟斗”的基金会前高级研究员,也是最后一代自愿成为“缄默者”的守夜人成员。
· 他预见到了基金会可能因“方舟计划”这类激进项目而偏离正轨,用尽余生秘密搜集并封存了一批至关重要的物品——包括能暂时干扰甚至屏蔽“方舟”核心矩阵运行的定向脉冲装置、几份记录了早期守夜人与灵源达成“共生契约”真相的原始记忆水晶、以及一份他凭借自身权限所能接触到的、关于“归虚教团”起源与真正目的的绝密分析报告。
· 他在生命最后时刻,启动了箱子的屏蔽场,并将其位置编码,等待能被“守夜人”正统继承者(即拥有“轨迹”与“裁决之钥”权限的人)触发的那一天。
信息流结束,凌峰睁开眼,心中波澜起伏。这不仅仅是一次性的援助,这是一份沉甸甸的、来自过去的遗产。
他伸出手,轻轻按在箱子的锁扣位置。体内“轨迹”的力量自然而然地流转,与箱子内部某个机制产生了共鸣。
“咔哒”一声轻响,箱盖悄然滑开。
里面没有炫目的光芒,只有几件物品静静地躺在防震衬垫上:
1. 三枚约拇指大小、闪烁着不稳定幽蓝光芒的菱形晶体(定向脉冲装置)。
2. 五枚颜色各异、内部仿佛有雾气流转的透明晶石(记忆水晶)。
3. 一个造型古朴、材质似金非金的金属U盘(绝密报告)。
4. 一张手写的、字迹略显潦草的便签,上面只有一句话:“信任你的城市,它比你想象的更强大。”
凌峰郑重地将所有物品取出,放入谢莉为他准备的、带有屏蔽功能的战术背包中。当他拿起最后那枚记忆水晶时,一段短暂的回响主动触及了他的意识:
那是“老烟斗”在封存箱子前,对着空无一人的仓库,用近乎呓语的声音留下的最后一段话:
“孩子……记住,‘方舟’是囚笼,‘归虚’是毁灭……真正的出路,在于‘平衡’……灵源……并非敌人,亦非工具……它是……镜子……”
声音戛然而止。
凌峰站在原地,咀嚼着这段话。“镜子”?灵源是镜子?这与他之前的认知,无论是基金会的“危险能量源”论,还是归虚教团的“真神”论,都截然不同。
他没有时间深究。将背包背好,他对着空荡荡的仓库,对着那位未曾谋面却赠与他宝贵遗产的“缄默者”,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火种,不会在我手中熄灭。”
说完,他身形一闪,如同鬼魅般离开了仓库,融入了外面的夜色。来时心怀警惕,去时肩扛传承。这份“缄默的馈赠”,将极大地影响他们接下来的行动,或许,也将改变他们对整个事件本质的看法。
距离预定的营救行动,还有不到三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