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了苏小婉那枚如同救命稻草般的加密芯片,凌峰沉寂的心湖被投入了一块巨石。希望的光芒虽然微弱,却切实地穿透了隔离区的厚重阴霾。然而,这光芒也瞬间照亮了前路的凶险——刘部长的背叛、基金会高层的隐秘、陈老师岌岌可危的处境,以及那个必须依靠自身力量才能完成的、“破晓”行动中至关重要的内部接应环节。这一切,都像无形的鞭子,抽打着他,迫使他必须在那有限的时间窗口内,不仅恢复战力,更要彻底理解和驾驭脑海中那片与古老意识相连的、既是隐患也可能是钥匙的“疤痕”。
接下来的两天,凌峰将几乎所有清醒的时间,乃至部分本该用于深度睡眠的夜晚,都投入到了这场孤注一掷的、危险的精神探索之中。他不再满足于初期那种小心翼翼的观察和徒劳的信号发送,而是开始尝试更主动、更深入地与那片“疤痕”区域进行“交互”与“沟通”。这无异于一个凡人试图去驯服一头被困在灵魂深处的、伤痕累累的星空巨兽,每一次触碰都可能引发毁灭性的反噬。
他摒弃了焦躁,强迫自己进入一种绝对的冷静状态。意识如同最勇敢也最谨慎的潜水员,缓缓沉入那片因枷锁破碎而形成的、冰冷而混乱的虚无之海。瞬间,庞杂的信息碎片和扭曲的情感洪流便如同海底的暗涌,汹涌地包裹了他——有“深渊之眼”被漫长囚禁岁月磨砺出的、如同磐石般沉重的痛苦与足以焚烧星辰的愤怒;有镜湖前哨站那些逝去研究者们在最后时刻爆发出的、极致的恐惧与不甘的绝望;甚至还有一些更加古老、更加支离破碎、仿佛来自不同时空纬度的混乱回响,如同宇宙背景辐射般微弱却持续存在。
这些无形的低语不再是模糊的背景噪音,它们变得清晰而具有攻击性,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针,试图刺穿他的意识壁垒,将它们的痛苦、它们的疯狂、它们的空洞,强行灌入他的思维核心。剧烈的精神刺痛不再是间歇性的,而是变成了一种持续的、如同高压电流穿过神经般的灼烧感。眼前开始不受控制地闪烁起各种光怪陆离的幻象:崩塌的星辰、流淌的熔岩之河、无数扭曲嘶嚎的阴影……他死死守住灵台中那一点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清明自我,将其作为不容侵犯的“锚点”,努力不被这意识的乱流彻底同化、吞噬。
他开始尝试在这些看似毫无规律的混乱信息中,寻找内在的逻辑和“频率特征”。他像一名在嘈杂的宇宙信号中搜寻地外文明讯息的科学家,仔细分辨着那些与祭司那冰冷邪恶力量相关的独特“能量签名”,捕捉着与城市下方庞大“灵源”网络基础波动产生谐震的特定“音符”。这个过程极其缓慢,痛苦万分,但他坚韧的意志力如同最坚硬的钻石,在巨大的压力下反而被磨砺得更加璀璨。
渐渐地,他发现这片“疤痕”区域确实可以作为一个极其特殊且敏感的信息接收器,甚至是一个微弱的信号放大器。他不仅能更清晰地“听”到湖底那古老意识如同位面心跳般缓慢、沉重而充满压迫感的搏动,甚至能开始隐约“感知”到城市地底深处,那庞大“灵源”网络之中,一些极其细微的、非自然的能量涟漪和异常流动——那似乎是归墟教团依托其地下生物神经网络进行活动时,不可避免产生的“噪音”,虽然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其独特的扭曲特质,却被他这特殊的“感官”捕捉到了痕迹。
与此同时,他也开始尝试利用对这片区域初步的“理解”,进行更复杂、更精细的精神力操作。他不再满足于简单重复地发送“呼唤”信号,而是开始尝试将苏小婉信息中提到的“破晓”行动的精神印记——那是一种混合了决绝、希望、隐秘与反抗的复杂意念——进行“编码”和“加密”。他调动自身的精神力,小心翼翼地引导着“疤痕”区域那微弱的不稳定能量,如同一个技艺生疏却充满灵性的工匠,尝试将这股独特的意念波动,以一种更稳定、更不易被常规精神侦测手段捕捉的、低功率但持续的方式,向着外界,向着他认为林薇或“数学家”可能存在的方向,进行定向“广播”。他期望这种独特的、混合了他自身灵魂频率与古老意识残留特质的“信号”,能够穿透基金会的屏蔽,被外界敏锐的感知者识别。
然而,就在行动前夜,当凌峰再次深入“疤痕”区域,全神贯注地尝试优化和强化这种精神广播的强度与纯净度时,灾难性的异变发生了!
一股强烈、熟悉且充满了赤裸裸恶意的意识,如同一直潜伏在维度间隙的狩群,猛地顺着凌峰延伸出去、尚未完全收束的精神波动丝线,反向追踪、精准锁定而来!是祭司!他显然也一直在通过某种不为人知的方式,持续感应、搜索着凌峰这个特殊的“坐标”,此刻,终于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由凌峰主动暴露出的信号波动!
那股意识冰冷得如同黑洞边缘,粘稠得如同液态的黑暗,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毫不掩饰的贪婪占有欲,它比在镜湖时更加凝聚、更加可怕!它强行撬动着凌峰仓促构筑的精神防御,试图直接侵入他的意识海最深处,一个充满了非人磁性的低沉声音直接在他灵魂层面响起,充满了诱惑与威胁:“找到你了……不听话的‘钥匙’……还在试图向谁求救吗?无谓的挣扎……归属‘归虚’,拥抱真实的永恒与力量,是你唯一的宿命……”
凌峰大惊失色,灵魂仿佛都被冻结!他立刻不顾一切地全力切断与外方的所有精神连接,甚至不惜以轻微的精神力反噬为代价,同时调动起全部的灵魂壁垒和意志力,如同降下最厚重的闸门,死死封印住脑海中那片剧烈震荡、仿佛要沸腾起来的“疤痕”区域!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恐怖的外来意识在“门”外不甘地、带着怒火地狠狠冲撞了一下,带来一阵令人窒息的灵魂战栗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虽然连接在千钧一发之际被强行切断,祭司的意识未能真正侵入他的思维核心,但凌峰整个人如同刚从冰水里捞出来,瘫软在地,浑身被冷汗浸透,心脏疯狂地擂动着胸腔,几乎要跳出来。精神力的过度消耗和刚才那瞬间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惊险对抗,让他感到一阵阵虚脱和眩晕,眼前阵阵发黑。
他靠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血色尽失。祭司还活着!而且其力量似乎比在镜湖时更加诡异难测!他一直在搜寻自己!这次大胆的尝试,虽然验证了“疤痕”通道作为信息桥梁的惊人潜力,却也如同在无尽的黑暗森林中点燃了篝火——虽然可能指引来盟友,但也毫无疑问地暴露了自己的精确位置,引来了最危险的猎食者。
风险与机遇从未如此赤裸裸地并存。凌峰深刻地意识到,即将到来的“破晓”行动,其凶险程度远超预估。他们不仅要面对基金会内部错综复杂的势力与背叛,更要时刻提防可能如影随形、随时会从最意想不到的角度发动致命一击的——祭司。前路,已然被浓郁的、化不开的危机所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