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入谢家车库，停稳。姜小熙几乎是立刻解开了安全带，怀里还紧紧抱着那袋已经不那么烫手、却依然散发着诱人甜香的杏仁酥，另一只手已经飞快地搭上了车门把手。
“那个……小叔叔，我先上去了！”她语速飞快，根本不敢看驾驶座上的人，只想赶紧逃离这个密闭的、充斥着暧昧和男人清冽气息的空间。
“嗯。”谢凛应了一声，声音听不出情绪。他也解开了安全带，动作不疾不徐。
姜小熙如蒙大赦，推开车门就想溜。
“糕点。”他低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姜小熙动作一僵，回头，发现他正看着她，目光落在她怀里的纸袋上。
“哦，对，杏仁酥……”她下意识地把纸袋往前递了递，以为他要。
谢凛却微微挑眉，唇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我是说，拿好，别掉了。”他顿了顿，补充道，“不是买给你的么？”
姜小熙的脸“轰”一下又红了！她这是在干嘛？主动上缴“赃物”吗？简直蠢透了！
“知、知道了！”她窘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抱着纸袋，头也不回地冲下了车，高跟鞋敲击地面发出清脆又慌乱的“哒哒”声，像只受惊的小鹿，飞快地消失在通往室内的门口。
谢凛坐在驾驶座上，并没有立刻下车。他看着那个仓惶逃窜的背影，直到完全看不见，才缓缓收回目光。他抬手，指腹无意识地擦过自己的下唇，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杏仁酥的甜香，以及……更早之前，触碰她指尖时，那细腻温软的触感。
深邃的眼眸中，暗流涌动，那是一种猎人看着即将落入网中的猎物时，混合着耐心、势在必得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的光芒。
他低声自语，声音在安静的车库里几不可闻：“跑得倒快。”
可那微微上扬的唇角，却泄露了他此刻并不算坏的心情。温水煮青蛙，火候，要慢慢来。
姜小熙一路冲回自己房间，反手锁上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气。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擂动，脸颊烫得吓人。她把那袋杏仁酥放在床头柜上，看着它，就像看着一个烫手山芋。
这哪里是杏仁酥，这分明是谢凛用来攻城略地的糖衣炮弹！
她走到洗手间，用冷水扑了扑脸，试图让滚烫的脸颊和混乱的大脑都冷静下来。镜子里的人，眼眸水润，双颊绯红，唇瓣因为刚才的紧张而被自己无意识地咬得更加饱满红艳，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春心荡漾的气息？
“呸呸呸！”姜小熙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赶紧摇头，“什么春心荡漾！是气的！是被那只老狐狸气的！”
她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车上那令人心悸的一幕，走到窗边，推开窗户，让微凉的晚风吹进来，试图吹散满室的暧昧和心慌。
可是，有些东西，一旦开始发酵，就不是那么容易能压下去的了。
接下来的周末时光，姜小熙都过得有些心神不宁。她刻意减少了和谢凛碰面的机会，要么躲在房间里画设计图，要么就去花园里晒太阳看书。谢凛似乎也很忙，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书房里处理公务，两人倒也相安无事。
只是，这种“平静”之下，涌动着姜小熙自己能清晰感知到的暗流。
比如，她发现自己的口味偏好，开始频繁地出现在餐桌上。她只是前天随口提了句想吃清蒸鱼，第二天午餐就必定会有。她喜欢喝的汤，出现的频率也明显增高。
比如，她放在客厅沙发上看到一半的设计杂志，下次她再去看时，书签会换到一个更合适的位置，或者旁边会多一杯温度刚好的花茶。
比如，她晚上画画到比较晚，第二天早上起床，会发现厨房的保温杯里温着她喜欢的豆浆，旁边放着还热乎的、她常买的那家 bakery 的招牌可颂。张妈只会笑眯眯地说：“先生吩咐的。”
这些细碎到几乎难以察觉的照顾，像一张无形又细密的网，将她温柔地包裹起来。没有言语，没有刻意邀功，只是无声地渗透进她生活的每一个缝隙。
姜小熙不是木头，她感受得到。每一次发现这些细微的改动和贴心的安排，她的心都会像是被羽毛轻轻搔刮一下，酥酥麻麻的。抗拒的心思，在这样润物细无声的“宠”里，一点点被软化，被瓦解。
她开始忍不住去想，谢凛……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对外雷厉风行、冷酷不近人情的谢氏掌权人，私下里，怎么会细心到这种地步？
这种好奇，像一颗种子，在她心里悄悄发了芽。
周一早上，姜小熙要去工作室。她下楼时，谢凛已经坐在餐桌前了，依旧是一身剪裁完美的西装，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峻气场。
“早，小叔叔。”姜小熙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一点。
“早。”谢凛抬眼看了她一下，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今天姜小熙穿了件藕粉色的衬衫和白色阔腿裤，看起来干练又清新。他几不可查地颔首，“吃完早餐，我顺路送你。”
又顺路？姜小熙心里嘀咕，他的公司和她工作室明明在两个方向。但她没敢戳穿，只是小声说：“不用麻烦了小叔叔，我打车过去很方便的。”
“高峰期不好打车。”谢凛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坐下吃饭。”
“……哦。”姜小熙乖乖坐下。面对他这种直接的命令式口吻，她发现自己还是没什么反抗能力。
早餐依旧安静。只是在她喝牛奶时，不小心沾了一点在嘴角。她正要去拿纸巾，却见谢凛已经抽了一张纸巾，极其自然地伸手过来。
姜小熙下意识地往后一缩，警惕地看着他。
谢凛的手停在半空，看着她像只受惊小动物般的反应，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平淡，只是将纸巾递到她面前，语气听不出喜怒：“擦一下。”
原来……只是递纸巾。姜小熙的脸又有点热了，赶紧接过纸巾，胡乱擦了擦嘴角。天啊，她是不是有点反应过度了？都被他搞出条件反射了！
谢凛没再说什么，继续看他的平板。只是在他低头时，姜小熙似乎瞥见他唇角极快地弯了一下？等她再仔细看时，他又是一副面无表情的冰山脸了。
一定是眼花了！这只老狐狸最会装了！
饭后，姜小熙还是坐上了谢凛的车。车子平稳地驶向市区。周一早上的交通果然有些拥堵，车子走走停停。
在一个漫长的红灯前，谢凛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最近工作室怎么样？”
“啊？还、还行。”姜小熙有些意外他会问这个，“接了几个小单子，还在磨合阶段。”
“嗯。”谢凛应了一声，目光看着前方蠕动的车流，状似随意地说，“谢氏集团总部大楼，下个季度计划重新装修部分公共区域和高管办公室。”
姜小熙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转头看他。
谢凛也侧过头，目光平静地看着她：“有没有兴趣参与竞标？”
姜小熙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谢氏集团总部的设计项目！这可是多少知名设计工作室挤破头都想拿到的顶级项目！他……他就这么轻描淡写地问她有没有兴趣？
“我……我们工作室才刚起步，规模太小了，经验也……”姜小熙第一反应是拒绝，这馅饼太大了，她怕被砸晕，也怕……被人说是靠关系。
“竞标看的是设计和方案，不是规模和资历。”谢凛打断她，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谢氏有严格的评审流程。我只是告诉你这个消息，至于能不能拿下，看你自己的本事。”
他的话，既给了她机会，又撇清了她可能担心的“走后门”嫌疑。他只是提供了一个公平竞争的平台。
姜小熙的心怦怦直跳。这确实是一个巨大的诱惑！如果能参与甚至拿下谢氏的项目，对她们工作室的声誉和发展将是质的飞跃！可是……这真的只是公事公办吗？
她看着谢凛线条冷硬的侧脸，试图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但他一如既往地深沉难测。
“我……我需要和合伙人商量一下。”姜小熙没有立刻答应，谨慎地回答。
“可以。”谢凛点头，“招标信息下周会正式公布，你有足够时间考虑和准备。”
说完，他便不再谈论此事，仿佛刚才只是随口提了一句今天的天气。车子继续前行，很快就到了姜小熙工作室所在的写字楼下。
“谢谢小叔叔，我到了。”姜小熙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嗯。”谢凛应了一声，在她推开车门时，忽然又开口，声音低沉，“如果参与，就全力以赴。别想太多。”
别想太多？是指别想他和她的关系？还是别担心资历问题？
姜小熙怔了一下，回头看他。他却已经将目光转向了前方，只留给她一个冷峻完美的侧颜。
“我知道了，小叔叔。”姜小熙低声应道，心里乱糟糟地下了车。
看着那辆黑色的轿车汇入车流消失不见，姜小熙还站在原地，心情复杂。谢凛这个人，就像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你永远不知道他平静的表面下，隐藏着怎样的波涛。他时而强势逼近，时而疏离冷淡，时而又在她最需要的时候，递过来一根她无法拒绝的橄榄枝。
他到底……想干什么？真的只是缺个“小媳妇”，所以开始“圈养”她了吗？
一整天，姜小熙都有些心不在焉。谢氏项目的事情像一块大石头投进了她原本还算平静的心湖，激起了巨大的涟漪。
下班后，她和合伙人林薇说了这件事。林薇的反应比她激烈多了，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什么？！谢氏总部的项目？！小熙！你小叔叔这是要捧你啊！天大的好机会！必须参加！拼了命也要参加！”
姜小熙苦笑：“哪有那么简单？谢氏的评审很严格的，那么多大事务所竞争……”
“那又怎么样？我们的设计又不差！再说了，”林薇凑过来，挤眉弄眼，“有你这层关系在，至少咱们的方案能直接递到决策者面前吧？这已经是多少公司求都求不来的优势了！小熙，别犯傻！这可不是讲骨气的时候，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姜小熙沉默着。林薇的话虽然直白，却点出了关键。谢凛给了她一个捷径，一个站在巨人肩膀上的机会。拒绝，显得矫情且不专业；接受，又难免背负上“关系户”的心理压力。
而且，她内心深处还有一个更隐秘的担忧：接受了这份“好意”，她和他之间那笔糊涂账，是不是就更算不清楚了？她欠他的，会不会越来越多，多到她再也还不清，只能……以身相许？
这个念头让她心惊肉跳。
晚上回到谢家，气氛有些微妙。谢凛似乎有应酬，还没回来。姜小熙松了口气，又隐隐觉得屋子里空荡荡的。
她窝在沙发里，抱着笔记本电脑，搜索着谢氏集团总部大楼的一些公开资料和以往的设计风格，脑子里不断回响着谢凛那句“别想太多”。
真的能不想吗？
她正出神，手机响了一下，是谢维然发来的消息。自从上次不欢而散后，他们已经很久没联系了。
谢维然：「小熙，睡了吗？」
姜小熙看着那个熟悉的名字，心里毫无波澜，甚至有点烦。她直接按灭了屏幕，没回复。
过了一会儿，手机又响了，这次是电话，屏幕上跳动着“谢维然”三个字。
姜小熙皱了皱眉，不想接。但电话锲而不舍地响着，大有一种她不接就不罢休的架势。她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接了起来，语气疏离：“喂，有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谢维然有些低沉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疲惫和……懊悔？“小熙……我们能谈谈吗？”
姜小熙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