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神巨像在数头沙暴魔龙的围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如同山崩般的呻吟。它庞大的身躯上布满了凹痕与焦黑的印记,动作越来越迟缓,每一次挥拳都显得异常沉重。魔龙们显然改变了策略,不再与这尊钢铁巨人硬碰硬,而是利用空中优势,不断以远程吐息和沙暴龙卷进行袭扰、消耗,目标直指巨像的能量核心与关节连接处。
城墙上的局势更是岌岌可危。数段罡气护壁已被彻底撕碎,凶悍的沙兽如同潮水般涌上城头,与守军绞杀在一起。残肢断臂与沙砾混杂,鲜血将黄色的岩石染成暗红。每一声临死前的惨嚎,都像重锤敲击在幸存者的心头。绝望的气息,如同瘟疫般在堡垒中蔓延。
“堡主!东三区失守!李长老战死!”
“北面城墙出现裂痕,急需支援!”
“荒神的左臂传动机关受损,动作慢了三分!”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岩山那如山岳般的身躯也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与无力。他环顾四周,看着一张张染血而疲惫的面孔,看着在兽潮中苦苦支撑的子弟兵,猛地一跺脚,脚下的岩石寸寸龟裂。
“不能再等了!”岩山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启动‘万械大阵’!立刻!”
“万械大阵?”几位浑身浴血的长老闻言,脸色皆是一变。其中一位须发皆白、气息沉稳的老者急声道:“堡主!万械大阵需百名核心弟子心意如一,方能引动全城机关共鸣,化整为一!如今人心惶惶,派系之争未平,仓促启动,一旦能量失衡,阵法反噬,我荒石堡将不攻自破啊!”
这位是保守派的代表,坚石长老。他并非怯战,而是深知此阵的凶险。万械大阵是荒石堡的最终底牌,一旦启动,将抽干所有储备能量,再无退路。
“不启动,现在就要破!”另一位面色赤红、脾气火爆的长老吼道,他是主战派的烈炎长老,“瞻前顾后,只有死路一条!唯有集中所有力量,给予雷霆一击,方能杀出一条血路!怕死的,现在就滚下城墙!”
“烈炎!你这是要将全堡拖入万劫不复之地!”坚石长老怒目而视。
“够了!”岩山一声暴喝,打断了两人的争执,他虎目扫过众人,最终落在堡垒最中心那座高耸的、布满无数齿轮与管道的“机枢塔”上,“魔龙就是要耗死我们!我们没有时间再争论了!是生是死,在此一搏!”
他目光决然:“所有核心弟子,即刻前往机枢塔,按平日演练方位就位!启动大阵!”
命令既下,无人再敢异议。很快,百名气息最为凝练、代表着荒石堡未来希望的核心弟子,迅速集结在机枢塔底层的阵法核心区域。他们围坐成一个复杂的环状,每人面前都有一个刻满符文的金属掌印凹槽。
林枫和石猛站在稍远处的安全区域,神情凝重地看着这一幕。林枫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百名弟子虽然实力不俗,但气息却驳杂不纯,有的激昂躁动(主战派),有的沉稳保守(保守派),更有不少人心神不宁,充满了对城外战局和自身命运的恐惧。他们的“心念”如同乱麻,根本无法拧成一股绳。
“启阵!”岩山站在阵法中枢的高台上,双手按在两个巨大的水晶球上,声如洪钟。
百名弟子同时将手掌按向凹槽,全力运转自身罡气!
“嗡——!”
机枢塔猛地一震,发出低沉的轰鸣!塔身表面无数符文次第亮起,如同流淌的熔岩。一股庞大而混乱的能量流,开始从百名弟子体内被强行抽取,沿着预设的通道,涌向塔顶!
堡垒各处,那些沉寂的巨型弩炮、喷火机关、地刺陷阱等等,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开始发出嗡嗡的共鸣声,炮口自动调整,对准了城外的兽潮。
然而,异变陡生!
能量流在汇聚到塔顶,即将形成毁灭性能量场的关键时刻,突然变得极不稳定!色彩斑斓的能量光带剧烈扭曲、碰撞,发出刺耳的尖啸声!整个机枢塔开始剧烈摇晃,塔身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纹!
“不好!能量失衡!”坚石长老大惊失色,“战意过盛者与求稳守成者的罡气属性冲突,无法融合!”
“稳住心神!意守归一!”岩山额头青筋暴起,全力引导,试图强行压制暴走的能量。但百人心念不一,如同百川奔流,各有方向,强行归拢,只会引发更大的混乱和反噬!
塔顶的能量球非但没有凝聚,反而有溃散、爆炸的趋势!一旦能量在此失控爆炸,整个机枢塔乃至大半个荒石堡,都将被夷为平地!
“完了……”烈炎长老看着那即将崩溃的能量核心,脸上血色尽失。
城墙上,看到机枢塔异状的守军,士气瞬间跌至谷底。而城外的魔龙似乎也察觉到了堡垒内部的混乱,发出更加猖狂的咆哮,攻击愈发猛烈。
荒石堡,到了生死存亡的最后一刻!败因,非力不足,而是人心不齐!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平静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核心弟子的耳中,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投下的一颗定海神针:
“诸位可知,为何沙能聚而成塔,亦能散而为尘?”
众人下意识地望去,只见林枫不知何时已走到阵法边缘,目光清澈,看着那狂暴的能量乱流,仿佛在看风中飞舞的沙粒。
“聚力非为征服,散心亦非怯懦。”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此刻,请暂且放下‘战’与‘守’的分别,放下派系与私念。且问本心,你们脚下所立,是何地?你们身后所护,是何人?”
他的话语,引动了佛国遗迹的禅意,更融入了东海之行对“势”的理解。他没有强行要求统一思想,而是引导众人回归最初、最本真的那个点——守护。
“你们凝聚的力量,不是为了证明谁对谁错,不是为了个人的荣辱,而是为了脚下这片生你养你的土地,为了身后那些与你血脉相连的亲人同胞!”
“诸法无我,诸行无常。纷争执念,皆是虚妄。唯守护一念,可照见真心,可汇聚众志!”
话音落下,如暮鼓晨钟。
百名核心弟子浑身剧震!林枫的话语,仿佛一道清泉,涤荡了他们心中的焦躁、恐惧与纷争。是啊,无论主战还是主守,最终的目的,不都是为了守护荒石堡吗?
当目标回归纯粹,那因路径不同而产生的分歧,瞬间显得微不足道。
几乎是本能地,所有人闭上了眼睛,不再去想着如何控制能量,如何压倒对方,而是将心神沉入那最原始的、对家园的眷恋与守护之意中。
奇迹发生了!
那原本狂暴冲突、即将崩溃的庞大能量,仿佛找到了共同的方向和节奏,开始变得温顺、协调!百道罡气不再互相排斥,而是如同百川归海,和谐地融合在一起,化作一道璀璨夺目、凝练如实质的纯白色光柱,冲天而起!
“嗡——!”
一股浩瀚无边、仿佛能调动整个堡垒力量的恐怖威压,瞬间笼罩四野!万械大阵,成了!
岩山看着那稳定而强大的能量光柱,又看向阵法中央那个青衫飘动的年轻身影,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与……感激。
林枫微微颔首,退后一步。他能引导,但无法替代。荒石堡的命运,终究要由荒石堡人自己,用万众一心的意志去开创。
光柱贯天,真正的反击,即将开始。